潮水拍打著碼頭的水泥樁,宋菲菲的指尖在徽章邊緣無意識地摩挲著,金屬的涼意滲進皮膚。易子寒站在三步之外,打火機的火苗在他指間明明滅滅,映得他眉骨上的疤痕愈發清晰。
“你還在用那個老舊的節拍器?”
他突然開口,聲音混在海風里,像一把鈍刀緩慢地刮過舊傷。宋菲菲的呼吸一滯,恍惚間又回到了三年前維也納的雨夜。
那年的國際青少年探險解謎大賽在奧地利舉辦,十七歲的易子寒作為中國隊隊長,帶著剛滿十五歲的宋菲菲和另外三名隊員闖入決賽。賽程第七天,暴雨沖垮了阿爾卑斯山腳的臨時賽區,組委會緊急啟用了備用場地——一座廢棄的百年歌劇院。
宋菲菲記得自己站在褪色的金絲絨幕布前,潮濕的空氣里漂浮著霉味與松木香。比賽任務是復原歌劇院地下室的管風琴機械,通過琴聲觸發隱藏機關。她的手指撫過積灰的琴鍵時,易子寒正蹲在齒輪室拆解生銹的傳動軸,黑色工裝褲上沾滿機油。
“C小調,第三小節。”他頭也不抬地報出音符,扳手敲擊金屬的節奏與她的琴聲奇妙地共振。某個瞬間,宋菲菲從鋼琴反光的漆面上看見他抬頭的倒影——少年棱角分明的輪廓被舞臺燈鍍上金邊,睫毛在眼下投出細密的陰影。
后來他們在地下室找到決賽鑰匙時,易子寒的手電筒照到了墻上的樂譜殘頁?!笆娌亍赌酢罚俊彼裘?,“你彈這個會手抖吧?”
宋菲菲猛地合上琴蓋。她沒告訴他,自己母親就是在演奏這首曲子時突發心梗,倒在了學校的禮堂里。
決賽前夜,她在酒店走廊撞見易子寒和組委會爭執。“賽道塌方還堅持比賽?你們他媽的要錢不要命?”少年壓抑的怒吼混著德語的咒罵,指間夾著的參賽證被捏得變形。第二天清晨,宋菲菲留下退賽申請書,獨自飛回了國。
“節拍器早壞了。”宋菲菲終于開口,月光照著她攥緊的拳頭,“就像某些人爛透的脾氣。”
易子寒突然笑了。他向前一步,打火機的火焰近得能烤焦她的劉海?!爸喇斈隇槭裁催x你當隊員嗎?”機油味混著薄荷糖的氣息撲面而來,“因為你彈錯音時,眼睛會紅得像兔子。”
集裝箱后傳來腳步聲,安淇兒舉著熒光棒出現時,易子寒已經退到陰影里?!皼]事吧?”安淇兒警覺地掃視四周,宋菲菲搖搖頭,把徽章塞進口袋。
潮聲中,摩托引擎的轟鳴漸漸遠去。宋菲菲摸到口袋里不知何時多出的東西——一枚銹跡斑斑的齒輪,邊緣刻著細小的音符。那是三年前歌劇院地下室里,卡住管風琴最關鍵的一個零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