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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織城錄

第六章燭影疑云

那支小小的、幾乎被歲月磨平的鉛筆蠟燭圖案,像一根無形的魚刺,深深地卡在了林微的喉嚨里。它出現在那張標注著精確義冢位置的法文地圖邊緣,緊鄰著那個充滿了死亡、掩蓋與不詳預感的區域,其突兀與詭異感,讓她渾身的寒毛都控制不住地豎立起來。

這絕非隨手涂鴉。

林微將那卷珍貴的羊皮紙地圖再次小心翼翼地展開在工作臺上,修復室里所有的頂燈和側燈都被她打開,光線調到最亮,試圖驅散心中那股因這個發現而升騰起的寒意。她戴上最高倍數的放大目鏡,俯下身,幾乎將鼻尖貼到了圖紙上,仔細觀察著那個鉛筆蠟燭。

筆觸顯得有些稚嫩,甚至可以說是笨拙,線條歪歪扭扭,并不流暢,像是出自一個孩子之手,或者…一個并不擅長繪畫、且在匆忙或緊張狀態下留下標記的人。鉛芯的顏色很淺,石墨的顆粒感在放大鏡下清晰可見,邊緣有明顯的磨損痕跡,顯示著這個記號可能存在了相當長的時間,并且經歷過反復的摩擦或試圖擦除。

誰會在一張嚴謹的市政工程地圖上,留下這樣一個奇怪的標記?是繪制地圖的法國工程師?不太可能,他們的工作風格以嚴謹著稱,不會容忍這種“污染”。是后來使用這張地圖的人?如果是為了標注某個重要地點,為何不用更明確的符號或文字?而且為何選擇如此隱晦、又幾乎要被抹去的鉛筆?

蠟燭……在西方文化中,蠟燭常常與光明、希望、宗教儀式相關,但也可能象征著守夜、悼念、短暫的生命,甚至…秘密集會(如燭光下的密謀)?而在中國傳統語境下,蠟燭更多地與祭祀、照明、紅白喜事相連。這個符號出現在這里,究竟代表著什么?

林微感到自己的思緒如同亂麻。她嘗試從符號本身去尋找答案。她閉上眼睛,努力回想之前接觸地圖其他部分時的“通感”體驗,試圖建立某種連接。但這一次,當她的意識集中向那個鉛筆蠟燭時,卻只感受到一片模糊的、近乎“空白”的靜默。既沒有強烈的情緒涌入,也沒有清晰的聲畫碎片,只有一種…極其微弱的、仿佛隔著厚厚墻壁的窺視感。

就像是…有人曾在某個時刻,借著微弱的燭光,偷偷地觀察著這片區域,或者…觀察著與這片區域相關的某件事。而這窺視本身,充滿了不安和不確定。

這種感覺稍縱即逝,微弱得幾乎讓她以為是錯覺。她嘗試再次集中精神,但那片“空白”如同拉上了帷幕,再無任何反饋。

看來,鉛筆這種物質本身,或者這個標記所承載的信息強度,遠不如墨跡、絹布甚至舊書頁那么“活躍”。又或者,留下標記的人當時的情緒狀態并不夠“強烈”,無法形成足夠清晰的“印記”?

無法從“通感”獲得更多線索,林微只能再次回到傳統的文獻研究上來。她開始思考,這個蠟燭標記會不會是某種特定群體或時期使用的暗號或符號?

她在檔案館的目錄系統里搜索關于符號學、密碼學、廣州地方民俗、甚至清末民初秘密會社相關的資料。這項工作如同大海撈針,耗費了她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她翻閱了介紹廣府地區婚喪嫁娶習俗的書籍,查找了關于教會(天主教、基督教)在廣州活動的歷史文獻,甚至瀏覽了一些關于洪門、三合會等幫派組織的零星記載。

然而,沒有任何資料能將“蠟燭圖案”與“墓地標記”或“秘密活動”直接聯系起來。蠟燭的意象在各種文化中都太普遍了,缺乏足夠的指向性。

唯一的收獲是,她在查閱一些關于晚清時期西關地區社會生活的雜記時,看到有提及,當時一些貧苦人家或底層江湖人士,因為迷信或缺乏條件,在祭奠亡者時,并不會使用昂貴的香燭紙錢,有時僅僅是在墳前點燃一小截自制的劣質蠟燭,或者用石頭、瓦片擺出象征性的“長明燈”形狀,寄托哀思。

這個信息讓林微心中一動。那個鉛筆蠟燭畫得如此稚拙,會不會…它并非代表什么復雜的密碼或陰謀,而僅僅是一個極其個人化的、卑微的悼念標記?是某個與那具無名浮尸相關的人——或許是他的親人、朋友,甚至是一個知曉部分內情的旁觀者——在得知他被草草掩埋于此后,偷偷來到這里,無法進行正式的祭拜,只能在地圖上(或許是唯一能接觸到的、與埋葬地相關的“物品”)留下這樣一個無聲的記號,如同點燃了一支永不熄滅的鉛筆蠟燭?

這個猜測充滿了悲劇色彩,卻似乎比那些關于暗號或密謀的猜想要更“貼近”那個稚拙的筆觸所傳遞出的感覺,也更能解釋那種微弱的、帶著不安的“窺視感”——一個偷偷摸摸前來悼念或觀察的人,內心自然是充滿不安和不確定的。

如果這個猜測是真的,那么這個蠟燭標記,就不僅僅是一個符號,更是一份無聲的證言,指向了被官方強行抹去的個體情感和悲劇。它讓那個冰冷的“無名浮尸”記錄背后,開始浮現出一個有血有肉、有人牽掛的形象。

林微將這個推測也詳細地記錄在筆記本上,并在旁邊打了一個問號。這仍然只是一個猜測,還需要更多的證據來支撐。

既然蠟燭標記的研究暫時陷入僵局,林微便將注意力轉向了地圖本身提供的另一個關鍵信息——馬鞍崗義冢的精確位置和范圍。

這張1898年的法文地圖繪制得相當精細,不僅標出了義冢的大致輪廓,甚至用不同的陰影和符號區分了內部可能存在的不同區域(或許是新葬區、舊葬區、或其他功能分區?)。地圖上還清晰地標注了通往義冢的小路,以及附近幾處零星的建筑——可能是一些守墓人的窩棚、臨時停尸房,或者是進行祭祀活動的小廟宇?

林微立刻意識到,這張地圖的價值遠不止于確認義冢的位置。它提供了一個空間坐標系!如果能將這張地圖與同一時期、甚至稍晚一些的其他地圖進行比對,或許能發現更多關于這片區域的變遷信息,甚至…找到某些被刻意忽略或修改的細節?

她再次來到二樓的地方志庫房,這次的目標是查找所有能找到的、光緒末年至民國初年間,涉及廣州城北白云山麓區域的地圖,無論是官方測繪、軍事地圖、地契附圖,還是其他任何形式的圖紙。

這項工作比之前更具挑戰性。館藏地圖雖然不少,但大多集中于城區核心區域,關于城郊、特別是義冢這種“不祥之地”的詳細地圖非常稀少。而且很多地圖的繪制精度不高,比例尺混亂,難以進行精確的比對。

她像一個耐心的拼圖玩家,將找到的幾份零散地圖攤開在閱覽桌上,與那張法文地圖反復比對。她注意到,在一份宣統元年(1909年)繪制的《廣州省城內外全圖》上,馬鞍崗義冢的范圍被標注得相當模糊,而且旁邊那條小路和幾處建筑完全沒有被畫出來。而在另一份民國三年(1914年)的《白云山風景名勝圖》上,這片區域干脆被標注為“荒地”,連義冢的存在都被抹去了。

這種信息上的差異和“消失”,讓林微更加確信,馬鞍崗義冢這片區域,在浮尸案發生后,很可能經歷過某些“不正?!钡淖児驶蛉藶榈摹斑z忘”。

正當她沉浸在地圖比對中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小林,又在查資料呢?看你這幾天都泡在庫房里了,找到什么有意思的東西沒有?”

林微回頭,看到張悅正抱著一摞待歸還的圖書,好奇地看著她桌上攤開的各種地圖。

“悅悅,”林微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指著那張法文地圖問道,“你法語不是挺好的嗎?幫我看看這上面關于馬鞍崗墓地區域的標注,除了‘土著墓地’,還有沒有其他更詳細的說明?”

張悅放下圖書,湊了過來,仔細辨認著地圖上的法文小字?!班拧@里寫著‘Zoned'inhumationrécente’,意思是‘近期埋葬區’。這邊標注著‘Anciennesection,partiellementabandonnée’,是‘舊區,部分廢棄’。哦,這里還有個小字,‘Accèsrestreintlanuit’——夜間限制進入?”

夜間限制進入?

林微的心猛地一跳!一個公共的義冢,為何要特別標注“夜間限制進入”?這絕非尋常的管理規定!難道…那里晚上會發生什么?或者說,管理者不希望別人在晚上看到什么?

這與她之前感知到的那個涉及夜晚、河涌、秘密交易的場景,以及那個可能代表著“夜間窺視”的蠟燭標記,似乎又產生了某種不祥的聯系!

“怎么了,林微姐?這個標注很奇怪嗎?”張悅看到林微的臉色有些變化,關心地問道。

“沒…沒什么,”林微連忙掩飾,“只是覺得有點奇怪,一個墓地晚上不讓人進也正常吧…謝謝你啊悅悅?!?/p>

“不客氣啦?!睆垚傂α诵?,抱著書離開了。

林微卻無法平靜。這個“夜間限制進入”的標注,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一顆石子,再次激起了層層漣漪。它讓馬鞍崗義冢這片區域的神秘感和危險性陡然提升。那里在夜晚,究竟隱藏著什么?僅僅是為了防止盜墓?還是…與某些仍在持續的、見不得光的“活動”有關?

她感覺自己似乎又觸碰到了一個新的謎團,這個謎團與之前的線索若即若離,卻又散發著同樣陰冷的氣息。

她將這個新的發現也記錄在筆記本上。現在,她的線索鏈條變得更加復雜:浮尸案的掩蓋、善堂記錄的疑點、法文地圖的精確位置、神秘的蠟燭標記,以及這個暗示著夜間異常的“限制進入”標注。

這些線索指向的,已經不僅僅是一個簡單的百年前的謀殺案,更像是一個持續了相當一段時間、牽扯多方勢力、并且可能伴隨著某種長期存在的“禁忌”的黑暗網絡。

就在這時,林微的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她拿起來一看,是一條來自她母親的短信,提醒她這個周末是她父親的忌日,問她是否會回家一起去掃墓。

看到“忌日”和“掃墓”這兩個詞,林微的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地刺了一下,一陣尖銳的疼痛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那個她一直試圖逃避的、關于失去與背叛的“意外”,那個將她從陽光下推入陰影的轉折點,就是與父親的突然離世緊密相關。那并非一場簡單的意外,其中同樣充滿了疑點、謊言和她至今無法釋懷的痛苦。

一直以來,她都將自己埋在這些故紙堆里,用修復歷史的殘片來麻痹自己,試圖不去觸碰那道深可見骨的個人傷疤。但此刻,當她一步步深入這個百年前的謎案,當她感受到那些來自過去的恐懼、背叛和無聲的吶喊時,她忽然意識到,或許,這兩者之間,存在著某種她尚未明了的深刻連接。

她對這個舊案異乎尋常的執著,真的是出于純粹的好奇和解謎欲嗎?還是說,在潛意識深處,她是在試圖通過解開這個歷史謎案,來尋找某種理解自身創傷、甚至…復仇的途徑?

那個稚拙的鉛筆蠟燭,會不會不僅僅是某個陌生人的悼念,也映照著她自己內心深處,那份對逝去親人無處安放的、帶著愧疚與不甘的思念?

這個突如其來的聯想,讓林微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眩暈和心慌。她猛地合上筆記本,幾乎是逃也似地離開了地方志庫房。

她需要呼吸一點新鮮空氣,需要從這些沉重的歷史和同樣沉重的個人回憶中暫時抽離出來。

修復室窗外的天空已經呈現出一種深邃的藍色,夕陽的最后一抹余暉正在天邊燃燒。林微站在窗前,看著樓下車水馬龍的街道,以及遠處亮起點點燈火的萬家燈火。

城市依舊喧囂,生活依舊在奔流。而她,卻仿佛被困在了過去與現在的夾縫之中,背負著雙重的秘密,步履維艱。

燭影搖曳,疑云重重。前路,似乎比她想象的更加幽暗,也更加…與她自身的命運息息相關。

蝕夢骨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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