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在周副館長那冰冷質問聲響起的瞬間凝固了。修復室狹小的空間里,空氣壓抑得如同灌滿了鉛,每一個人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心跳聲更是如同擂鼓般撞擊著耳膜。
林微感覺自己的大腦一片空白,身體卻因極度的緊張和恐懼而微微顫抖。她下意識地將那枚暗紅色的印章死死攥在手心,冰涼堅硬的觸感稍微給了她一絲虛幻的支撐。她身后的工作臺上,那個敞開的硬木匣子如同一個無法掩蓋的罪證,無聲地嘲笑著她之前所有的謹慎與偽裝。
完了!徹底暴露了!
周副館長那張平日里不茍言笑的臉此刻鐵青一片,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冰錐,死死地盯著林微和她身旁的古云深,然后緩緩移向那個敞開的木匣,當他的目光觸及到里面那本皮革封面的英文日志和幾件奇特的金屬工具時,瞳孔驟然收縮,一絲難以置信的震驚和隨之而來的、更加濃烈的殺意,毫不掩飾地迸發出來!
“果然…在你們這里!”周副館長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憤怒而微微變形,他不再理會林微,而是將目光鎖定在古云深身上,語氣森然地說道,“古云深!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潛入檔案館,還唆使內部人員盜取禁物!你以為…憑你們,就能阻止這一切嗎?!”
古云深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和周副館長的厲聲指控,最初的震驚之后,反而迅速冷靜了下來。他臉上那種疲憊而凝重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悲憫的平靜,以及一種…早已預料到這一刻的從容?
“周館長,”古云深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或者…我應該稱呼你為…‘守門人’的后裔?你們這一脈,為了那個被詛咒的‘力量’,已經守護(或者說,監禁)了它上百年,難道…還沒有意識到它帶來的只有毀滅嗎?”
守門人?后裔?
林微被兩人的對話徹底搞懵了!周副館長竟然是某個“守門人”的后裔?守護那個“奇美拉”?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副館長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眼神中的殺意幾乎要凝成實質:“住口!古云深!你這個叛徒家族的余孽,有什么資格在這里妖言惑眾?!當年若不是你們的先祖利欲熏心,試圖將‘它’據為己有,又怎么會引發那場失控的災難?!我們‘守門人’一脈世代背負著封印它的責任,犧牲了多少代人,才勉強維持住這百年的‘平靜’!你現在竟然想再次將其喚醒,將整個廣州城都拖入萬劫不復的深淵嗎?!”
叛徒家族?喚醒?
信息量巨大,林微感覺自己的大腦快要處理不過來了!古云深的家族竟然是“叛徒”?而他們似乎并非想要濫用“奇美拉”的力量,反而是周副館長代表的“守門人”一脈,在不惜一切代價地“封印”它?這與古云深之前的說法似乎有些出入,但又并非完全矛盾!
“喚醒?”古云深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周館長,你錯了。我們想做的,從來都不是喚醒它,而是…找到真正能夠徹底‘凈化’或‘安息’它的方法。一味地封印和恐懼,只會讓它內部積累的‘怨念’和‘不詳’越來越強大,總有一天會徹底爆發,到時候,才是真正的末日!”
他頓了頓,目光轉向林微,眼神中帶著一種復雜的情緒:“而林小姐的能力,或許…就是那個契機。她能夠‘感知’到那些被封印的信息和能量,或許…也只有她,才能找到那把真正能夠解開死結的鑰匙?!?/p>
聽到這里,周副館長的目光如同毒蛇般再次射向林微,眼神中的殺意更濃:“原來如此!難怪她最近行為異常!難怪你能找到這里!古云深,你不僅自己找死,還要拉上一個無辜的年輕人陪葬!既然你們自己送上門來,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他猛地一揮手,對身后那幾個神情緊張、手持警棍的保安厲聲喝道:“拿下他們!特別是那個匣子和印章,絕不能有任何閃失!”
幾個保安聞聲而動,立刻面露兇光地向林微和古云深逼近過來!
林微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她知道,自己最擔心的情況還是發生了!對方根本不打算給她任何解釋或辯駁的機會,而是要直接下死手!
她下意識地將手中的印章握得更緊,身體微微顫抖,大腦一片空白,幾乎失去了思考能力。面對幾個身強力壯、手持武器的保安,她一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可能!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身旁的古云深卻忽然動了!
只見他看似隨意地向前踏出一步,擋在了林微身前,同時右手看似緩慢實則迅疾地從懷中掏出了一樣東西——并非武器,而是一面…只有巴掌大小、邊緣鑲嵌著古樸銅框的…小圓鏡?!
那圓鏡的鏡面并非普通的玻璃,而是一種呈現出淡淡青色的、如同玉石般的材質,表面似乎還刻劃著一些極其細微的、肉眼難以看清的符文。
“敕!”古云深口中發出一聲短促低沉的音節,同時將那面青玉小鏡對著沖在最前面的兩個保安猛地一照!
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只見一道極其微弱、幾乎不可見的青色光芒從小鏡鏡面一閃而過,那兩個保安如同被什么無形的力量狠狠撞擊了一下,身體猛地一僵,眼神瞬間變得呆滯、迷茫,手中的警棍也“哐當”一聲掉落在地,整個人如同失去了靈魂的木偶般,愣在了原地!
林微被眼前這超乎常理的一幕驚得目瞪口呆!
這…這是什么?!某種催眠術?還是…真的如同傳說中的法寶一般,具有某種…超自然的力量?!
“愣著干什么!快走!”古云深的聲音急促地響起,他一把抓住林微的手臂,不由分說地將她向修復室的窗戶方向拉去!
周副館長顯然也沒料到古云深會突然使出這種“手段”,他先是一愣,隨即勃然大怒:“障眼法!給我攔住他們!”
剩下的幾個保安雖然也有些驚疑不定,但還是硬著頭皮揮舞著警棍沖了上來!
古云深拉著林微,身形卻異常靈活,在狹小的修復室里輾轉騰挪,同時手中的青玉小鏡再次發光,又放倒了一個保安!但對方畢竟人多,而且周副館長也親自撲了上來,試圖搶奪古云深手中的小鏡和林微手中的印章!
修復室里頓時陷入了一片混亂!桌椅被撞翻,各種修復工具和瓶瓶罐罐散落一地!林微被古云深護在身后,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與周副館長和剩下的保安纏斗在一起,心中充滿了恐懼和無助!她知道,古云深年紀大了,而且那面小鏡似乎并不能無限使用,或者對周副館長這樣的“內行人”效果有限,他們根本不可能支撐太久!
必須想辦法!必須找到突破口!
林微的目光急速掃視著混亂的房間,最終落在了那個被撞倒在地、里面的東西散落出來的硬木匣子上!那本英文日志、幾件奇特的金屬工具,以及…她自己的背包!
她的背包里,除了常規物品,還放著那支…父親的舊鋼筆!
一個極其冒險、甚至可以說是瘋狂的念頭瞬間涌上了她的心頭!
她猛地掙脫古云深的拉扯(古云深正忙于應付周副館長,一時不察),撲向那個散落著物品的角落,不顧一切地抓起了那本英文日志和那支舊鋼筆!
“林小姐!危險!”古云深驚呼一聲,想要阻止,卻被周副館長死死纏??!
“周館長!看看這是什么?!”林微舉起手中的英文日志,對著周副館長厲聲喊道,試圖吸引他的注意力,為古云深爭取一點喘息的時間!
周副館長看到那本日志,眼神果然一凝,動作稍稍慢了一拍!
就在這時,林微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舉動!她沒有試圖逃跑,也沒有試圖用日志作為要挾,而是猛地將那支父親的舊鋼筆的筆尖,狠狠地刺向了自己的左手食指指尖!
尖銳的刺痛傳來,一滴鮮紅的血液瞬間從指尖涌出!
“林微!不要!”古云深發出一聲驚駭欲絕的呼喊,他似乎明白了林微想要做什么!
但已經來不及了!
林微毫不猶豫地,將那滴沾染著自己鮮血的指尖,重重地按在了她右手緊握著的那枚…暗紅色的、刻著燃燒羽毛圖案的印章之上!
“心血為引,方得其主……”
那句冰冷的、如同詛咒般的低語再次在她腦海中響起!
下一秒,一股難以形容的、龐大到幾乎要將她徹底撕裂的能量洪流,猛地從那枚印章之中爆發出來!
整個修復室仿佛被一股無形的颶風席卷!所有的燈光瞬間熄滅,陷入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只有那枚暗紅色的印章,在林微的手中,驟然亮起了刺眼的、如同血液般粘稠的紅光!
紅光之中,那個燃燒羽毛的圖案仿佛活了過來,無數細密的、扭曲的、充滿了不祥氣息的黑色符文如同毒蛇般從圖案中蔓延而出,瞬間纏繞住了林微的整條手臂!
一股無法形容的劇痛和冰冷感瞬間傳遍了林微的全身!她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被某種極其古老、極其黑暗、充滿了怨毒與瘋狂的力量瘋狂侵蝕、同化!她的眼前開始出現無數更加恐怖、更加清晰的幻象——扭曲的機械肢體、哀嚎的亡魂、燃燒的宮殿、以及…一雙充滿了無盡惡意與貪婪的、非人的眼睛!
“啊——!”林微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要被這股力量徹底撕碎!
她終于明白,那句“逆者必遭反噬”的真正含義!這枚印章,根本不是什么鑰匙!它是一個詛咒的媒介!一個綁定了“奇美拉”核心黑暗力量的…陷阱!而她,用自己的鮮血,主動激活了這個陷阱!
就在林微感覺自己即將被徹底吞噬、意識陷入永恒黑暗的邊緣時,她胸前口袋里,那支一直被她緊緊攥著的、父親的舊鋼筆,忽然散發出了一股極其微弱、但卻異常純凈、充滿了溫暖與守護力量的白光!
那白光如同黑暗中的一盞燭火,雖然微弱,卻頑強地抵抗著那股來自印章的、鋪天蓋地的黑暗能量的侵蝕!它似乎在林微即將崩潰的精神世界里,構建起了一道小小的、但卻堅不可摧的屏障!
“這是…?!”不僅是林微,就連正在纏斗的古云深和周副館長,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他們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從林微身上爆發出的那股恐怖的黑暗能量,以及…那股與之對抗的、微弱卻異常純凈的白光的來源——一支看似普通的舊鋼筆?!
“快!阻止她!絕不能讓她完全失控!”周副館長最先反應過來,臉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驚恐表情,他放棄了攻擊古云深,轉而撲向林微,似乎想要奪走她手中的印章!
古云深也臉色大變,他手中的青玉小鏡光芒再次亮起,但這次并非射向保安,而是射向了林微手腕上那些蔓延的黑色符文,似乎想要阻止它們的擴散!
修復室里,紅光與白光交織,黑暗與守護對抗,場面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與危機!
林微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被兩股巨大力量撕扯的戰場,痛苦不堪,意識在清醒與瘋狂的邊緣急速搖擺。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也不知道等待她的最終結局會是什么。
但她知道,她已經將自己,以及所有卷入這個漩渦的人,都推向了一個…無法回頭的臨界點。
心圖之上,那道裂痕,在紅與白的交織光芒中,被徹底撕開,露出了底下深不見底的、令人戰栗的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