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嵐那通充滿“關懷”與“警告”的電話,像一根無形的鞭子,抽得米悠然心里又疼又麻。她知道,接下來的幾天,直到周一那場注定難堪的會面結束之前,她都將在這種高壓和監視下度過。
巨大的落地窗外,上海的夜景如同流動的星河,璀璨奪目。米悠然站在窗前,看著遠處高樓上閃爍的霓虹燈廣告,看著街道上渺小如蟻的車流,感覺自己與那鮮活的世界之間,隔著一層厚厚的、無法穿透的玻璃。這種強烈的疏離感,讓她幾乎喘不過氣。
她轉身離開窗邊,不再去看那誘人卻遙不可及的繁華。她需要找點事情做,否則她感覺自己真的會在這座華麗的牢籠里窒息。
書房里的“星辰”文檔,她暫時不想碰。那些冰冷的數據和晦澀的術語,只會讓她更加焦慮。她想起了被保鏢從出租屋取回來的、為數不多的私人物品——幾本專業書,和一個舊舊的速寫本。
她找出速寫本和鉛筆,在客廳那張看起來就很貴的地毯上坐下,背靠著沙發。她翻開本子,指尖劃過紙張上那些曾經充滿熱情和夢想的線條。那是她設計的園林小品,是她構思的室內空間,是她對未來最美好的想象。
有多久,沒有好好畫畫了?
她握住鉛筆,試著在空白頁上勾勒。起初,手指有些僵硬,思緒也有些混亂。但漸漸地,當她回憶起溫景然在講座上提到的那些關于“人性化尺度”、“自然材料”和“情感關懷”的理念時,筆下的線條開始變得流暢起來。
她沒有畫宏偉的建筑,也沒有畫奢華的室內,而是畫了一些很小的、帶著溫度的東西:一個可以供流浪貓避雨的小屋,一個帶有攀爬植物、可以凈化空氣的公交站臺,一個擺滿了綠植和舊書、充滿陽光的小小咖啡角落……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用線條和光影,構建著一個與現實完全不同的、溫暖而有人情味的空間。畫畫讓她暫時忘記了身處的困境,忘記了時亦臨的冰冷,忘記了秦嵐的算計和沈薇薇的刁難。
不知不覺,夜深了。她放下畫筆,伸了個懶腰,感覺緊繃的神經放松了不少。
這時,她的肚子不合時宜地叫了起來。她走到廚房,打開那個會自動補貨的巨大冰箱,里面琳瑯滿目,全是高級貨。但她此刻卻無比懷念樓下便利店五塊錢一個的肉包子。
她在冰箱里翻找著,目光突然定格在一罐不起眼的煉乳上。這是她上次找借口說想做甜點,讓生活管家買來的。
一個念頭冒了出來。
她走到那個頂級咖啡吧臺前,沒有去碰那些屬于時亦臨的精品豆,而是找出了自己那包廉價的三合一速溶咖啡粉。她燒開純凈水,用一個普通的馬克杯,沖了一杯速溶咖啡。然后,她拿起那罐煉乳,毫不猶豫地,往杯子里加了……足足三大勺!
用小勺攪勻,一股極其甜膩、帶著濃郁奶香(和香精味)的氣息撲面而來。
她端著這杯特制的“煉乳咖啡”,再次坐到地毯上,靠著落地窗,看著窗外的夜景,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齁甜!但……真過癮!
這股簡單粗暴的甜味,像一股暖流,瞬間驅散了她心中的寒意和苦澀。她知道這很幼稚,甚至有點自欺欺人,但這杯“禁忌之糖”,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屬于自己的、小小的反抗和慰藉。
就在這時,那部被監控的手機屏幕又亮了。不是電話,也不是時亦臨或秦嵐的消息,而是一封來自陌生匿名郵箱的、極其簡短的郵件,標題是“天氣預報”,內容只有一張圖片——一只簡筆畫的小兔子,正在對著一頭巨大的灰色(?)狼齜牙咧嘴,旁邊配了兩個字:“快跑!”
米悠然的心臟猛地一跳!這個畫風!這個語氣!是唐棠!她真的找到方法聯系上她了!
雖然只有短短幾個字和一張搞笑的圖片,卻讓米悠然瞬間紅了眼眶。她不是一個人。唐棠還在外面想辦法!
“快跑”……是在提醒她周一的危險嗎?
米悠然看著那張圖片,又看了看窗外深沉的夜色,將最后一口甜得發膩的咖啡喝完。跑?她現在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但至少,她知道,她不能坐以待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