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只剩下壁爐里電子火焰跳動的微弱模擬聲，以及兩人之間壓抑的呼吸聲。時亦臨的目光停留在散落在地毯上的筆筒和鋼筆上，久久沒有移開。米悠然的心臟則隨著他的沉默，越懸越高。

她知道，關于筆帽和照片的“審判”，終究還是躲不過去。剛才的槍戰只是一個插曲，一個意外，現在，一切都要回到正軌。

終于，時亦臨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杯底與昂貴的紅木桌面碰撞，發出一聲輕微卻清晰的聲響，也敲碎了這令人窒息的寂靜。

他沒有立刻看向米悠然，而是彎下腰，動作有些吃力地（因為手臂的傷）撿起了地上的那支英雄牌舊鋼筆，以及……那枚銀色的、帶著模糊花紋的筆帽。

他將筆帽輕輕地套回了鋼筆上。嚴絲合縫，仿佛它們從未分開過。

米悠然看著他這個動作，感覺自己的心跳都快要停止了。

“看來，”時亦臨抬起頭，目光冰冷地看向她，手中把玩著那支終于完整的舊鋼筆，“我的記性還沒那么差。它確實……少了一部分。”

米悠然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她知道，任何辯解在此刻都已是徒勞。他已經用這種方式，宣告了他早已洞悉一切。

“你是什么時候發現它的？”時亦臨問，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壓力，“在儲藏室整理檔案的時候？”

“……是。”事到如今，米悠然知道否認只會招致更嚴重的后果。她艱難地點了點頭。

“為什么不立刻上報？”他的聲音依舊平靜，但眼神卻越來越冷，“還是說，你覺得這件‘小東西’，對你來說，有特殊的‘收藏價值’？”

“我沒有！”米悠然急忙辯解，“我當時只是……只是覺得它看起來很特別，不像公司的東西，怕弄丟了……所以就……就暫時收起來了……”這個理由連她自己都覺得蒼白無力。

“是嗎？”時亦臨冷笑一聲，顯然不信。“那你口袋里，是不是還‘暫時收藏’了別的東西？比如……一張從文件里‘不小心’掉出來的舊照片？”

米悠然感覺渾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大腦！他果然也知道照片的事情！她當時明明很快就收起來了！他是怎么知道的？！監控？！還是他根本就是故意讓她發現的？！

“我……”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還有，”時亦臨步步緊逼，目光如同實質般壓在她身上，“你整理的那些關于‘星辰’計劃的舊文檔，關于十年前的那場‘事故’，關于核心團隊的背景……你又從中‘解讀’出了多少信息？”

他的每一個問題，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米悠然的心上！她感覺自己在他面前，已經沒有任何秘密可言！他就像一個高高在上的獵人，早就布好了天羅地網，看著她這個獵物一步步掉進陷阱，卻還洋洋自得地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

巨大的恐懼和屈辱感讓她渾身顫抖。“時總……我……”

“告訴我，米悠然。”時亦臨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種危險的誘惑，“是誰讓你查這些的？唐棠？溫景然？還是……杜邦教授？”

他甚至連溫景然那條信息的事情都聯系起來了！

米悠然感覺自己快要崩潰了！她看著眼前這個如同魔鬼般的男人，突然生出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氣！

“夠了！”她猛地抬起頭，通紅的眼睛直視著他，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是！我是看到了！我看到那份畫著烏龜的文件！我看到那張你和陸清澤的合影！我還撿到了這個筆帽！我還聽到了你和杜邦教授的爭吵！我還知道‘星辰’計劃十年前出過事！死過人！甚至可能和沈家有關！”

她像豁出去了一樣，將自己知道的所有碎片都吼了出來！與其被他這樣一點點地試探、折磨，不如一次性攤牌！

“但是！”她話鋒一轉，眼神里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憤怒，“那又怎么樣？！這一切都不是我想知道的！是你！是你把我強行拖進這個該死的世界！是你讓我去整理那些見鬼的文件！是你把我帶到瑞士那個鬼地方！是你讓我接觸到這些危險的秘密！”

“你現在來質問我？！”她幾乎是嘶吼著，“時亦臨！你憑什么？！你以為你是誰？！上帝嗎？！可以隨意操控別人的命運？！把我當成棋子一樣利用？！懷疑我？！威脅我？！甚至拿我的家人來威脅我？！”

她將秦嵐的威脅也一并抖了出來！她已經不在乎后果了！

“我告訴你！我米悠然雖然窮！雖然倒霉！但我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我欠你錢，我可以當牛做馬還！但我的人格！我的尊嚴！不是你可以隨意踐踏的！”

她一口氣吼完，胸口劇烈地起伏著，眼淚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這是她積壓了太久太久的委屈、憤怒和反抗！

書房里死一般的寂靜。

時亦臨看著眼前這個淚流滿面、渾身顫抖、卻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獸一樣對他齜牙咧嘴的女孩，他那冰封的眼眸深處，似乎有什么東西……碎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