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澤這個名字的出現(xiàn),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徹底打破了家宴表面的和諧。雖然長輩們很快就默契地轉(zhuǎn)移了話題,但空氣中那種無形的、沉重的氛圍卻再也無法消散。
尤其是時亦臨。
他雖然很快就收斂了那一瞬間流露出的痛楚和冰冷,重新戴上了那副波瀾不驚的面具,但他之后幾乎沒再說過一句話,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偶爾抿一口酒,目光幽深地落在面前那盞繪著青花纏枝蓮紋的骨瓷餐碟上,仿佛上面有什么值得研究的宇宙奧秘。
他周身散發(fā)出的那種生人勿近的強大氣場,讓原本還想找機會湊上前的沈薇薇也識趣地閉上了嘴,只能百無聊賴地和旁邊的名媛低聲聊著天,眼神卻時不時地、帶著怨毒和嫉恨,瞟向那個依舊在角落里默默“工作”的米悠然。
在沈薇薇看來,時亦臨剛才的反常,一定和米悠然這個“狐貍精”脫不了干系!說不定就是這個女人故意在他面前提起了什么不該提的舊事,才惹得他不快!
而秦嵐,則更加不動聲色。她依舊保持著完美的微笑,游刃有余地應(yīng)對著各位賓客,仿佛剛才那段關(guān)于陸清澤的對話只是無關(guān)緊要的插曲。但米悠然卻敏銳地捕捉到,她看向自己時,那看似溫和的目光深處,隱藏著更加冰冷的算計和……一絲難以言喻的忌憚?
米悠然知道,自己今天在家宴上的“存在”,以及剛才那番關(guān)于陸清澤的“意外證詞”,恐怕已經(jīng)徹底將自己推到了風(fēng)口浪尖。秦嵐和沈薇薇這兩個原本可能還在暗中較勁的“情敵”,此刻恐怕已經(jīng)將她視為共同的、必須除掉的眼中釘了。
嫉恨的目光,如同無形的毒箭,從四面八方射向她。
米悠然感覺自己就像站在一個華麗的舞臺中央,周圍所有的聚光燈都打在她身上,但等待她的不是掌聲,而是隨時可能落下的審判之錘。
她只能更加小心翼翼地扮演好自己“清潔工”的角色,低著頭,垂著眼,將自己縮成一個最不起眼的影子,祈禱著這場該死的“鴻門宴”能盡快結(jié)束。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終于,宴席接近尾聲。賓客們開始起身告辭。
時董事長將最重要的幾位客人送到門口。時亦臨也站起身,準(zhǔn)備送客。秦嵐則忙著安排車輛和后續(xù)事宜。
米悠然終于松了口氣,以為自己可以功成身退,溜回后院的傭人房了。
然而,就在她準(zhǔn)備悄悄開溜的時候,時亦臨的聲音卻再次響起,依舊是那種平淡無波、卻不容抗拒的語氣:“米悠然,跟我來。”
米悠然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他又要干什么?!
在秦嵐和沈薇薇那充滿探究和嫉恨的目光注視下,米悠然只能硬著頭皮,跟在時亦臨身后,走向老宅后院一個僻靜的小花廳。
花廳里沒有開燈,只有外面庭院里的燈光透過雕花的窗欞隱約照射進來。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花香和……時亦臨身上那熟悉的雪松冷香。
他走到窗邊,背對著她,看著窗外寂靜的庭院,沒有說話。
米悠然緊張地站在他身后幾步遠的地方,手心全是汗,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今天晚上,”他終于開口,聲音低沉,在寂靜的花廳里顯得格外清晰,“那個名字,你是第一次聽說?”
他指的是……陸清澤?米悠然的心跳再次加速!他果然還是在意!
她該怎么回答?說實話?說自己之前在照片和文件里看到過?不行!那樣等于承認了自己的窺探!
“……是的,時總。”她最終還是選擇了撒謊,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發(fā)干,“我之前……不認識這位……陸先生。”
時亦臨沒有立刻戳穿她的謊言。他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緩緩轉(zhuǎn)過身,目光落在她臉上。月光透過窗欞,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讓他那原本就深邃難測的眼神,顯得更加……幽暗。
“是嗎?”他看著她,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極其細微的、帶著自嘲意味的弧度,“那你覺得……他是個什么樣的人?”
他又問了這個問題!和杜邦教授問的一模一樣!米悠然感覺自己快要瘋了!他們到底想從她這里知道什么?!
“我……我不知道……”她只能繼續(xù)裝傻,“我只是聽到李老先生他們說……他好像……是您很好的朋友……然后……出了意外……”
“意外?”時亦臨重復(fù)著這兩個字,聲音里似乎帶著一種極深的、幾乎要溢出來的……悲傷和……恨意?那情緒是如此濃烈,以至于米悠然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上前一步,逼近她,幾乎將她困在了墻壁和他的身體之間。他低下頭,漆黑的眼眸緊緊鎖住她,呼吸似乎都帶著冰冷的怒氣:
“米悠然,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