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傳來一聲聲“天作之合”“郎才女貌”的賀喜聲與對我的嘲笑聲。
我無力理會,只能死死咬緊牙關,強撐著最后一口氣,只盼能見到家人最后一面。
我感覺到下身涌出的鮮血已經流了一地。
那星星點點的血跡與滿地的鞭炮紅屑混在一起,幾乎分不清。
不知爬行了多久,我終于繞城一圈回到了侯府。
我的手掌和膝蓋早已磨得潰爛,下身的疼痛更是麻木到沒有知覺了。
我攔住傅詩琪的去路,問:“現在可以讓我去見我的家人了嗎?”
傅詩琪卻只是輕蔑一笑。
松菊立即上前一把推開我:“好狗不擋道!逗你玩的,還當真了!”
我頓時目眥欲裂:“傅詩琪,你居然敢騙我!”
說罷,我用盡全身最后的力氣揮掌,卻被一只手牢牢鉗住手腕。
顧天寒面無表情地看著我:“是我允許的。你真以為大喜之日,我們會去那種晦氣地方嗎?”
我以為自己的心已經麻木了,此刻卻還是痛徹心扉。
我笑中帶淚:“顧天寒,你真以為,我的心不會碎嗎?”
身后突然傳來一陣驚呼:“天啊,好多血!”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的最后一刻,我看到的是一張震驚的臉……
在昏迷中,我仿佛看見了法場上伯母和幼弟絕望的哭喊;看見了劊子手刀起刀落,一顆顆人頭滾落在地;看見了爹爹的頭顱滾到我面前,眼中流下兩行血淚:“女兒,爹爹好冤啊……”
現實與噩夢交織,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隱隱的啜泣聲:“夫人,夫人您醒醒啊!”
我的視線模糊了很久,才勉強認出是廚房的粗使丫頭春來。
“謝天謝地,老天保佑,您終于醒了!”她喜極而泣。
等我的意識稍微清醒一些,春來才慢慢告訴我,那日我昏死過去后,傅詩琪主仆二人一口咬定是我來了癸水,沖撞喜事,命人就這么將我扔回了馬廄。
是春來偷偷跑出府去,求了與父親素有交情的劉太醫為我開藥,又每日冒險來馬廄喂我吃食,這才勉強吊住了我的性命。
想起與春來的緣分,不過是曾經見她被松菊欺負時出手相助,責罰了松菊,又送了她一對珍珠耳環而已。
這淺淺之交,她卻肯如此真心待我。
而可笑的是,我這一生的至親摯愛,卻一個個都要置我于死地。
見我不肯吃東西,春來急得直掉眼淚:“夫人,您剛沒了孩子,身子虧空得厲害,好歹吃一點,身體才能好起來……”
孩子?我這才想起來,自己肚子里曾經有過一個小生命。
但此刻我卻無比慶幸,他沒能熬到出世,不必來見識這污濁骯臟的世界。
“好啊,小賤蹄子,原來躲在這兒偷懶!”
松菊不知何時出現在背后,一把揪住春來的耳朵,將她按跪在地上。
春來大喊救命,卻被松菊死死捂住了嘴。
傅詩琪從后面緩緩踱步而來,語氣輕佻:“姐姐,沒想到你命還真硬啊,怪不得全家都被你克死了。”
她一手托著腰,一手輕撫隆起的肚皮,朝我挑釁道:“聽說你的孩子沒了,真是可惜。不過,想必夫君永遠不會知道,也沒必要知道這件事。”
“畢竟,他有我肚子里的孩子就夠了。”
我閉著眼睛不發一言,可她惡毒的話語還是清晰地傳入耳中:“夫君可是日日期盼這個孩子的到來,早早就為他準備了各種玩具。你看,這個撥浪鼓……”
她突然貼近我的耳朵,輕聲道:“姐姐,你知道嗎?最好的鼓面是人皮鼓。而人皮又以幼童的為上佳。這撥浪鼓,正是用從你弟弟身上剝下來的人皮做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