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了家,看著母親的尸體,我不知道我應該怎樣活下去,我不想變成母親那個樣子,連尸體都沒地方埋。
我想到了母親的那個朋友,就是借給我們房子的那個,我當時想著可以去投奔人家,想著有母親這層關系在,不至于讓自己餓死在街頭。那個時候我確實已經一無所有,我考慮不了其它的因素,我只能這么干。可我找不到在哪,我也不認識他,母親什么也沒給我留下,包括活路,想來是不忍心下手殺死親生女兒,想讓我自生自滅吧。
再這樣下去,我應該會餓死吧,外面就剩下樹皮了,自從父親他們帶著物資離開后,大家的光景都不好,能跑的都跑了,跑不了的就只能留在這里想辦法活下去。前線打這么緊,如果我不是狐貍不是女性的話,應該早就被抓去打仗去了。
我想不出任何辦法,沒有人能幫我,我好餓,好餓。我放棄自尊去向周圍的領居乞討食物,遺憾的是我的自尊在這世道一文不值,我被踢了出來,他們不僅不給吃的還要打人。
我是個孤兒的事情應該已經傳開了,因為我們家之前算是那一帶最有錢的了,哪怕父親做事一向光明磊落,待人和善也難免會有人有莫名其妙的恨意。最后還是從前的玩伴從家里偷偷帶了兩個餅給我吃,我那天才算是好受點。
我也意識到那個地方絕對不能待了,他們能霸占我原本的房子就能霸占那里,到時候我的結局不會好。
我準備明天就走,哪怕一無所有也要走,留在那里也是死,出去還能有機會活著。那天晚上,因為沒有床,我把母親的尸體從客廳移到了房間,我只能睡在母親的懷里,我不怕她。
我只記得那天早上,我從前的玩伴又塞給我幾個餅,可他說出來的話,讓我憤怒又無能為力,眼前天旋地轉
“寧安,今天上頭發下來好多錢”
那是國家發下來的補償,我一分錢也沒得到,那是父親的命
我永遠記得那天早上,我離開了我從小長大的地方,那個已經不能稱為家的地方,我最遺憾的是我不能安置母親的尸體。
我當時全部身家就幾個餅,拖著那天被踢了一腳一瘸一拐的身體,向外面走去。
我那時絕對想不到,外面的場面遠比鎮子里大。那天的場景不僅在我們那個鎮子上演,強制征收物資打仗幾乎覆蓋全國,稱得上一夜之間,全國各地的情況都大差不差,所以也就有了數不清的與我情況相似的人。
我一路走,我沒有地圖也沒有經驗,只能沿著馬車道一直走,走到另一個城鎮一切就都會好的吧?我是這樣想的,路上碰見了許許多多與我一樣的人,他們如同餓狼搬盯著我,我當時也隱約猜出他們想干什么,可圖我的除了餅就是我,我回頭就趕忙把自己的臉弄臟頭發弄亂,再把餅好好地藏起來,餓的不行了就掰點來吃,吊著一口氣走著。
那時我不敢加入那些群體,因為父親說過越一無所有的人,心眼越小,我不知道父親的話是否正確,但是我相信他。我也不敢一個人走,我只遠遠跟著那些人。
有天晚上,看到他們聚在一起休息我也躲在遠處休息,我又一次遇到了影響我一生的事情,我正瞇著眼休息,不一會從寂靜的夜里聽到了翻動草叢的窸窸窣窣的聲音,我疑惑地看去,看到兩個人影在眾人視覺死角的草叢里做什么事情,草叢被翻動得窸窸窣窣,沒過一會,兩個人又回到了篝火旁,我才看清那是一男一女,男人給了女人一些食物,女人拿著食物就去喂給了放在一旁的孩子,一言不發。
我當然意識到他們剛才在做什么了,雖然我應該要知道,在這世道下,發生這種事情并不奇怪,但親眼看見現場還是給我帶來了極大的震撼。
我也不敢發出聲音,生怕他們發現了我。過了幾天,哪怕我很省著吃那幾個餅,也吃完了,前面的情況也越發嚴峻,他們人多食物又少,有些人就對那個女人的孩子起了心思,一個瘦弱的女人帶著一個孩子,多么好的目標啊,就算是殺了那個孩子,母親也做不了什么。很快他們就開始搶奪那個孩子,盡管母親極力阻攔也無濟于事,并且覺得女人過于礙事,干脆就一起殺了放鍋里煮,他們已經沒人性了,我目睹了他們從搶孩子到殺女人的全過程,那時的我哪里受得了這種場面,我拼命捂住嘴巴防止把珍貴的食物嘔吐出來,我那時無比慶幸自己沒有加入他們,否則我的結果也好不到哪去。
他們開始享用那鍋湯,就像里面煮的只是豬肉那樣,我不敢再去看了,現在再回想一遍也只讓我覺得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