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海浪沖擊著海岸,似乎在怒號,傾瀉著憤懣。
安染緊靠在海韻咖啡廳包間的玻璃窗前,望著海浪起伏,雙眼迷離。透過咖啡杯中升起的霧氣看去,她的臉和眼睛有些飄搖不定。
夏子萌沖了進來,人到話到,“安染姐,什么事啊,這么著急?”
安染睜轉頭,莞爾一笑,“你先坐,想喝什么?”
“老樣子,菊普。”
安染“哼”了一聲,“像老男人的口氣,(學老男人的樣子,對外)服務員,來杯菊普!”
夏子萌扭了下腰肢,把那個A貨包甩到沙發上,一屁股坐下,媚眼三拋,“什么老男人啊,有這樣鮮嫩妖媚的老男人嗎?我是為了清火解膩!”
“行了行了,再扭就真成小妖精了。小飛剛出去幾天就上火了?”安染不屑地懟了過去。
夏子萌自傲地,“那當然了,正在青春期的我,可不就是高能量沒處釋放嘛。”
安染一愣,耷拉下眼睛,“哦,要你這么說,我還到更年期了?”
夏子萌忙不迭滿臉堆笑,“哪里話嘛!我安染姐青春永駐!哎,你不是還有馮哥在身邊嘛。”
安染嘆了口氣,端起咖啡啜了一口,“他又整天不著家的,有和沒有差不多。”
夏子萌湊上去,歪著腦袋,低聲,開玩笑地,“要不,我給您尋一個,來我們瑜伽館的帥小伙可不少呢。”
安染推開夏子萌,“去去,別瞎貧了,留著你自己用吧。哎,辛果怎么還沒到啊?”
夏子萌回到常態,懶散地靠在沙發上,“辛果姐這陣子最忙了,她剛得了個新項目,正全力以赴呢。安染姐,我們今天婦女協會緊急會議主題是什么呀?透露一下唄。”
安染眨眨眼睛,揉揉臉,“唉,這一段啊,遇到不少事,想和你們商量一下。”
夏子萌夸張地起身靠了過來,“這么嚴重,電話里都不能講啊。”
“也好久沒見你們了。想來想去,還是我們最親近,最可靠。”安染整整上衣,顯得更正式一些。
夏子萌又一屁股坐回去,“那是!女人的事我們鐵三角最清楚。”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男服務員送來一杯菊普,我跟在后面。
“哎呀,你們都早到了!真不好意思!”
我快步在安染姐旁邊坐下,順手端起剛送來的菊普,“哎呀,渴死我了!”說著就喝了起來。
夏子萌喊道,“哎!”
我趕忙停住,不解,“怎么了?……哦,對不起,子萌!我再給你要一杯吧。”
盡管我知道子萌不會怪我,但對喝了她的茶,我還是很歉疚。我知道,有時候,兄弟姐妹間看似親密無間,但許多的不注意疊加起來也會慢慢變為看不見的隔閡,不知道什么時候會被翻出來,讓自己聽著都毛骨悚然。
夏子萌腦子轉得快,“我就知道你渴,先給你要的,辛果姐,你快喝吧。”
安染笑笑,“子萌真是可以!”
“時刻想著姐姐們是小妹應該做的嘛。”夏子萌指著我手中的菊普,對剛要走的男服務員道,“哎,再來一杯同樣的!”
男服務員爽快地答應著,“好嘞!美女們開心!”
“等等,再來個大牛肉披薩!剛上完課,我餓著呢。”夏子萌又叫住服務員。
我也接著說,“再給我來杯卡普基諾,大杯的,不加糖。”
安染心疼地看著倆妹妹,“還要什么?盡管點。看你們能吃能喝,我就高興。”
我和夏子萌都擺手,“夠了,夠了!”
我嘆口氣,“我就是個苦命人啊。項目剛開始,忙死了,不喝杯大的苦的,刺激刺激,就要睡著了!”
安染對我,“理解,但也要勞逸結合啊。”又對夏子萌,“你教人瑜伽,這么吃,你就不怕你妖精腰變成水蛇腰啊!”
“練妖精腰不也需要能量儲備嘛,對不對?”
我不禁笑道,“反正子萌都有理!”
服務員伸過頭來看夏子萌的臉和腰,“您……還吃點什么?”
夏子萌意識到了什么,“看什么看?沒看過這么美麗的腰啊?”
說著,夏子萌起身故意扭著腰停到服務員面前。
服務員不好意思了,扭過臉去。
“行了行了,別摧殘人家少男了。”
夏子萌睜大了眼睛,“啊,現在還有少男嗎?!”湊近男服務員,“你說,有嗎?你,你還是處男嗎?”
服務員一下子被逼退到門口了。
夏子萌一揮手,“再來個蔬菜色拉,一盤炸薯條!”
服務員轉身出去,“好勒!”話音里透著喜悅爽脆。
安染姐和我都呵呵大笑起來。
我喝一口茶,對安染道,“安染姐,你把我們急急忙忙召喚來,什么事啊?”
安染沉吟一下,“這事啊說急呢還挺著急的,說不急呢,也可再放放。”
夏子萌急了,“嘿,那你到底是著不著急啊?”
安染不理夏子萌,“嗯,辛果,這事啊,也和你也有關系。”
“和我有關系?!”我不解。
“馮振東知道譚文峰回來了。”
夏子萌不屑,“那又怎么樣?!他的對手是尚左,又不是馮哥。”
安染埋下頭,“話是這么說。當年譚文峰還沒出事的時候,幫振東不少忙。現在譚文峰回來了,振東要去看他。”
我點點頭,沒說話。
夏子萌看了我一眼,“安染姐,你是因為這個,怕辛果姐不高興?”
安染看著我,“這是一方面吧。主要還是,他們這樣一見面,以后就會常見面,就會把我牽扯進去。你們也知道,我跟他們譚家勢不兩立,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過啊。”
夏子萌立馬站起身,“好說!和馮哥約法三章!不準他去見譚文峰!”
我笑笑,“哪有那么簡單。馮哥不是你們家小飛,開著那么大公司呢。公司運轉靠的是人脈,再說譚文峰雖說現在不像過去那么有權利了,可他關系還在啊。安染姐,我在公司里,對這個最有體會了。”
安染期待著,“那你說我怎么辦才好?”
我看看夏子萌,又望向安染,“其實這也沒什么大不了的。您哪,可以告訴馮總幾條原則,就是:一是,工作上的事歸工作上的事,家里的事歸家里的事。為了公司,他可以與譚文峰聯系,但不要牽扯譚家的任何事情,更不能把你給牽扯進去!二是,馮總回家,絕不能和你談譚家的事,更不能帶譚文峰和他爸媽什么人到你家來。說到底,你就不要見譚家任何人,就像這件事沒發生過一樣,你還是從前的你。但是呢……”
安染探身向前,“但是什么?”
我有些猶豫,“就是……你要相信馮總!如果一個女人不相信男人,那么男人最后覺得沒有歸屬感,早晚就會離開你的。當然,女人也一樣。”
安染有些慌亂,“我一直相信他啊。”
“那就沒問題了。”我笑道。
夏子萌欽佩地,舉起雙拇指,“行啊,辛果姐!說得一套一套的!是不是經歷過譚文峰這個火爐給煉出來了?!”
我苦笑,“他和馮總不一樣。哎,你是不是也煉一下你家小飛啊。”
夏子萌頭搖得像雨刷器,“我可不煉!煉廢了怎么辦,我再往哪里找這么好的男人啊。”
“咦,又是好男人了?”我的話中有些揶揄。
“還行,湊合著用唄。”夏子萌以攻為守,“哎,你和尚左到底怎么樣了?現在又來了個滾刀的前任,我和安染姐都替你擔心呢。”
我果決地,“譚文峰他再怎么滾刀也沒戲!我不會再吃二遍苦!”
“那就趕緊和尚左把婚結了吧,別再惹出什么事來。”安染有些急。
我望向窗外,“那不行。雖說他沒再說要小孩的事,對朵拉和我媽也都很好,可是不能就這么輕易答應他,不然以后他再說變就變,我可怎么辦啊。”
夏子萌一拍桌子,“對!我支持您,辛姐!就是要讓他長個記性!哈,這樣最好了,讓譚文峰這個壞家伙牽制尚左,也是考驗他的好機會!”
安染提高了聲音,“你就知道考驗考驗!萬一尚左真的考驗不住了,那怎么辦?他那么年輕,又帥,再找其他女孩,不是很容易嗎?”
我默不作聲,吃著茶水。
夏子萌湊到我前面,“那,那,辛姐,要不,考驗一下就得了,你們就趕快把婚結了吧,也省得譚文峰惦記。”
“是你的不會跑掉,不是你的,搶也搶不來。”
經過了這么多事,酸甜苦辣中的酸苦特別給了我這樣的堅定認識。
茶幾上的電話響了起來,是安染姐的,顯示名字是雨辰爸。
安染看了一眼,拿起電話,接通。隨即傳來馮總的聲音。
“安染,我已經處理好了。彭涵今天就能出院了。”
安染和我們都高興起來。
安染有些激動,“哦,好的。你受累了。哎,他媽媽,沒提什么要求吧?”
“啊……沒有。對了,晚上我不回家吃飯了。”
安染立馬不高興,“你又干嗎?”
“哦,和客戶談件投資的事。”
“投資?是投資小姑娘吧。”
馮總顯然也不高興,“你說什么呀?”
安染起身走向窗口,面對大海,語氣中夾槍帶棒,“別當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又知道什么了?”
“那你就說說今天是和誰吃飯?”
“這……
安染拍打著玻璃窗,“說啊,心虛了吧!”
“實話和你說,我是去譚家,行了吧。”
也許是提到了譚家,我心中敏感,此話我聽得很清楚,不由得心中一愣。
我和夏子萌交換了一下眼色,她緊皺眉頭,使勁點點頭,做了個鬼臉,沒做聲。
安染也愣了一下,“呃……那好吧。我把話說在前面,去譚家就談公司的事,不要談我們家的事,也不要提我和雨辰。”
“好,我知道分寸,你就放心吧。”
“還有……”
安染姐還想說什么,馮總那邊已掛斷了手機。
夏子萌走到安染身邊,“安染姐,剛才你說什么?馮哥要投資小姑娘,我沒聽錯吧?!”
安染沒說話,兩眼直直地望著大海,嘆口氣。
我急忙走上前去,“安染姐,你最著急的是這個事吧。”
安染不知道該怎么說,“唉,本來這事我是不想說的。”
夏子萌著急地,“哎呀,安染姐,還有比這個大、比這個急的事嗎?!你為什么不先說這個?”
“我也只是猜測,拿不準。”安染道。
我和夏子萌互相看了一眼,說道,“安染姐,我一進來就覺得您猶猶豫豫的,心里肯定有事。你發現什么了嗎?”
“也沒有確實的證據。就是那一天我忽然收到一個蛋糕,也不是我生日。我問馮振東,他說是他一個客戶母親過生日,地址發錯了。”
“你去查了嗎?”我說。
“當時我沒在意,覺得這也很正常啊。可是,過了一天我忘帶鑰匙,去公司和馮振東要,發現他們記事板上寫著祝什么人生日快樂,你們說,就那么巧嗎?”
夏子萌像發現了什么似地,很興奮地,“不行!安染姐,要不我幫你去偵探偵探?免費的!”
安染馬上搖頭,“啊,不不不,你不要去。”
我看著子萌笑了,“你要是去了,那就有好戲看了,哈哈!”
“怎么著,你們不相信我夏子萌的演戲能力?”夏子萌很不服氣。
安染忙說,“相信,相信!我是再怕無事生非,你演砸了……唉,還是我找機會和馮振東說吧。坐下喝茶。”
說話間,服務員已經把要的東西擺好在桌子上。
我隨著安染姐坐下,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夏子萌拿起一塊皮薩大口地吃起來。
“安染姐說得對!有話說在明處,這也是表示信任的最好方式。”
我自己也一直這么想,這么做的。
夏子萌一攤沾了西紅柿醬和芝士的雙手,無奈地,“好吧,那就聽兩位姐姐的。今天這個會議開得很成功,我也長了不少見識。”
安染還是眉頭緊鎖,“這兩天,我還有個問題一直在腦子里打轉。”
“啊,這么多問題?”夏子萌睜大眼睛。
安染很苦惱,“我在想……如果我們的孩子生病了,很嚴重,或者出了……其他什么事,那可怎么辦啊。”
夏子萌擺動著花色雙手,“不可能,不可能!我們家翔寶一直很健康,也聽話。”
“我說的是萬一啊。”安染緊張地說。
我撫摸著安染肩膀,“這個……我們只能盡自己最大努力,讓雨辰,朵拉和翔寶都平安,健康,開心……哎,你怎么突然有這個想法?”
安染猛然眼睛紅了,眼淚流了出來。
我忙遞上紙巾。
安染接過紙巾,擦去眼淚,“前天我去醫院,雨辰他……”
我一驚,“雨辰他怎么了?”
“雨辰沒事,是他和他同學鬧著玩,把同學給弄傷了。”
我和夏子萌驚訝地對望了一下。
安染接著說,“他同學也沒什么大事。可我看到一個孩子被汽車給撞了,好慘啊。那個孩子的媽媽哭得好傷心,我都不敢看……”
安染又情不自禁地哭了起來。
我輕輕拍著安染,聰明的夏子萌此時也不知該改怎么辦好。
我恍然大悟,“那您是想……再生一個?”
安染一下子趴到桌子上,“唉,我也不知道啊。”
三個女人都沉默下來,只有輕輕的音樂在環繞。
其實,看到朵拉孤獨的樣子,我何嘗不想她再有個弟弟妹妹呢。我不想,不只是我現在個人情況不允許的原因,就是允許了,我還不知道朵拉自己想不想要呢。獨生子女家庭中孩子心中的愿望和父母家人要給他們的,不是經常會大相徑庭、南轅北轍嗎?愛,是真誠的,是溫暖的,但一變成強迫就不是愛了,而會變成恨的根苗,因此還會生出相互的不滿,甚至相互殘害!現實生活中這樣的案例還少嗎?多么讓人觸目驚心,令人發指,心疼地滴血。而結果呢,細想起來,我們不知該恨孩子,還是該父母悔恨。愛,是一件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擔得起的禮物!
五
所謀非所愿,實乃人生常事。就是因為每個人所謀所愿,并不就是另一個人所謀所愿。而最怕的是你不所愿的,卻常常出現在你的面前。這不,該來的還是來了。
尚左為了親近朵拉,把她帶出去好玩了一通,沒想到,回來就發燒感冒了。
一大早,我給朵拉吃了藥,見她睡得安穩,也不熱了,囑咐我媽幾句后,就趕緊離開,趕往公司。
我媽又陪朵拉睡了一會兒,睡不著了,就起來拖地。她的頭發已經花白,腰也顯得佝僂。擦桌椅下面的地,輕輕搬動椅子,怕吵醒了外孫女。再拖一會兒,直起腰來,有些酸疼,就用手輕輕捶打幾下。
“篤篤篤”,有人在敲門。
我媽扶著拖把,“誰啊?老劉吧,我拖地呢,等一下啊。”
我媽趕緊去衛生間放好拖把,又跑回來開門,打開門一看,驚呆了!
她上前一步,堵在門口,“你來干什么?!”
是譚文峰。他穿戴整齊,都是高檔品牌裝,滿臉堆笑,“哎呀,媽好!好幾天沒見朵拉,真是太想她了。”說著遞上禮物,“這是給她的新玩具。這是給您的羊絨毛衣,鄂爾多斯的。”
我媽掃了一眼禮物和譚文峰,“那……你先進來吧。”
譚文峰忙不迭地進門,把禮物放在客廳桌子上,“謝謝媽!”
我媽使勁把門關上,“別叫我媽!我早不是你媽了!”
譚文峰依然堆笑,“您是朵拉親姥姥啊,我總不能叫您前媽,那多不好聽啊。”
“隨便你,叫姥姥也行。噓,小點聲!”
譚文峰尷尬地笑了,低聲地,“那不差輩了嘛。我就叫您老大人吧。”
我媽一瞪眼,“我就那么老嗎?!”
譚文峰忙搖手,“不老不老!岳母大人!”
我媽坐在椅子上,“唉,說心里話,你是朵拉親爸,我也不能總擋住你來看她。可是,辛果不同意,現在她又和尚左在一起,我夾在中間多難受啊。你明白不明白?”
譚文峰點頭哈腰,“明白明白!讓您受累了!您先試試這件羊絨衫,用料做工可好呢。”
我媽看了一眼,甩到地上,“誰稀罕這破玩意!”
譚文峰忙撿起來,“我也沒問您喜歡什么,是我不對。”
我媽手機響了,在沙發前的茶幾上。她走過去拿起接通電話。
譚文峰點頭哈腰地跟屁蟲似地跟在后面。
我媽哄蒼蠅似地朝譚文峰揮趕著,“去去,一邊去。哎,美麗啊。老沈和翔寶一起過來嗎?”
我姨媽的聲音,“我和翔寶過來。老沈和老劉去看同事,就不過來了。”
“哦,這樣啊。翔寶過來好,我也想見他呢。就是……”她看了一眼旁邊的譚文峰,放低聲音,“唉,朵拉感冒了,在睡覺呢。”
譚文峰湊上前,驚訝地,“朵拉感冒了,沒事吧。”說著就要朝里屋去。
我媽立刻快步擋住他,嚴厲地指著椅子,嘴動無聲,示意他坐好別動。譚文峰不得已坐到椅子上。
我媽又換成了笑臉,“沒事,沒事。是我忘了。你帶翔寶來吧,你們到了就先去講座那兒吧。朵拉還在睡哪,我先等她一會兒。好的,好的,一會兒見!”
譚文峰起身還要去里間,被我媽再次轉身擋住,“你亂跑什么?你還以為這是你家呢。”
譚文峰著急地解釋,“我我,就是擔心朵拉嘛。要不,我現在就帶她去醫院!”
我媽擺了擺手,“沒事,就是……昨晚洗澡著涼了。吃了藥,出了汗,沒事了。”
譚文峰搓手,“哦,那就好。”
兩個人就這樣坐著,和契訶夫寫的那樣,沉默的天使飛過去了。
譚文峰想去看朵拉,又不敢動,像貓逮到玩的老鼠。
而我媽呢,如威嚴的老貓穩坐釣魚臺,但心里很著急,斜眼看看里屋,再抬頭掃掃譚文峰,又不時望望著門外。臉上則不動聲色。
片刻,譚文峰試探地,“剛才聽您電話,您……要出去?”
我媽堅決地,“不去了!朵拉還沒好,我得在家里陪她。哎,你怎么偷聽我電話啊?你趕緊走!”我媽起身轟譚文峰。
譚文峰忙招架,“岳母大人,您看這樣好不好,我在這里守著朵拉,你放心去見美麗姨媽,兩不耽誤啊。”
“不行!你想得美!我怎么能讓你自己留在這兒!”
“不是還有朵拉嘛,我又不會把她怎么樣的啊。”
這時,朵拉從里屋揉著眼睛,走了出來。
譚文峰像獲救一樣,急忙拿出玩具盒,跑過去,“朵拉,你看,爸爸給你帶了什么?”
“呀,樂高的冰雪城堡!”朵拉一臉驚喜。
譚文峰蹲下,抱著朵拉的腿,“爸爸和你一起拼城堡,好不好?”
“好。”朵拉微笑著點頭。
譚文峰得勝地向我媽,“您看,朵拉一開心,就什么都好了。”
我媽看看朵拉,嘆口氣,“那好吧,看在朵拉高興的份上,你就在這兒陪朵拉一下。我現在去聽講座,一會兒就回來。”
譚文峰一個立正,敬禮,“好的,您放心!感謝岳母大人!”
我媽揮手,“去去去!譚文峰,你給我聽好嘍,不用什么大人大人的,我是因為朵拉,才讓你留在這兒,你可不要給我玩什么花樣啊!”
“看您說的,我的好大人,我也是朵拉親爸不是?我能對她怎么樣呢?您放心去忙您的吧。”譚文峰好像一下子變成了主人,說話很自然很有底氣了。
我媽正色道,“那我們可說好了,你不能帶朵拉出這個門?!”
譚文峰連連擺手,又拍胸脯,“不會的!等您回來,我還請您和朵拉去吃飯哪!”
我媽去穿衣服,拿包,“切,誰吃你的破飯!”
然后,我媽從門前的柜子抽屜里,順手將手機放在一邊,拿出鑰匙,關上抽屜。開門出去,關門,又用鑰匙從外面轉了幾下。
譚文峰從門里歪著頭聽著鑰匙聲,拿起那件羊絨衫看看,得意地笑了。
譚文峰帶朵拉上了廁所,然后抱著朵拉來到臥室。父女兩人趴在地上,一起玩起了樂高。
朵拉想起了什么,“你先拼吧,我去喝果汁。”
譚文峰點頭稱贊,“去吧。多補充點維生素,會恢復得快。”
朵拉起身跑出去,片刻,又端著一杯果汁走進來遞到譚文峰面前。
“我喝完了,這是給你的。就算我謝謝你,給我買玩具了。”
譚文峰接過果汁,撫摸著朵拉的小手,“謝謝,朵拉真乖。”
朵拉走過來,不小心踩到拼塊,一下子失去平衡,摔倒了。果汁正好澆到譚文峰身上,在他的白褲子上留下了一大片橘紅色。
譚文峰驚叫起來,“哎喲!”
朵拉很害怕,“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譚文峰忙安慰朵拉,“沒事,沒事!你摔疼了沒有?”
他趕緊扶起朵拉,仔細查看,發現她額頭上擦破了一點皮。“寶貝兒,疼不疼?”
朵拉點點頭。
“都怪爸爸,爸爸不應該把玩具放到地上的。”譚文峰有些自責,“家里有藥嗎?我給你擦一擦。”
“我知道藥在哪兒。”朵拉說著跑過去打開電視柜,從里面拿出一個藥盒,里面放著家庭常備藥。
譚文峰找出醫用酒精和棉簽,給朵拉傷口消毒。
朵拉刺激地擠了一下眼睛。
譚文峰心疼地,“是不是很疼?”
朵拉咬緊嘴,“嗯,有點。”
“對不起,都是爸爸不好,爸爸輕一點。”
譚文峰給朵拉清潔完傷口,又粘上創口貼。
朵拉近距離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突然覺得他的眼神很溫柔,充滿疼愛。她的眼睛的疼痛緊張消失了,代之的是明亮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