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平地與山尖,
無限風光盡被占。
采得百花成蜜后,
為誰辛苦為誰甜?
——唐羅隱《蜂》
一
我媽在我姨媽姨父,還有劉叔的勸說下,走出家門,來到公園,曬太陽,聊大天,其樂融融。
公園里好不熱鬧!
有人在敲架子鼓和吹薩克斯,一曲演完,大家鼓掌。
老劉向打架子鼓的老人舉起大拇指,“一看就練過的,真不錯。”
老人拱手,“謝謝!現在不行了,快節奏的就跟不上了。只能來點慢的了。”
老沈笑著看看劉叔,“老劉,要不你試試!”
老劉忙擺手,“不行不行,好久沒玩了。”
老人喊著,“喲,您也行家啊。來來來,您上上手!”
老人說著起身讓位給老劉,老劉連忙推辭,“哎呀,還是您來。”
老人把老劉拉過去,“別客氣,玩嘛,就圖個高興,是不是?您來,我休息一會兒,也學習一下哈!”
老劉不好意思,拱手,“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獻丑了!獻丑了!”
老沈和沈母等都熱烈鼓掌。我媽只是看著老劉笑。
老劉看了一眼我媽,對薩克斯手,“您先來,我跟著您走。”
薩克斯手笑笑,“可以啊!”
薩克斯手運了運氣,吹響了“年輕的朋友來相會”曲子。
老劉很自然地開始了打節奏。
演奏到中間過門和高潮部分,老劉一陣打擊,眼花繚亂。
大家一陣叫好,我媽也忍不住鼓掌叫好。
我媽看著我姨媽,驚喜地,“哎呀,沒想到老劉還真有兩下子!”
我姨媽笑著,“何止兩下子,老劉是個有名的全才呢。哎,姐啊,你還不抓緊,別讓到手的鴨子再飛嘍!”
我媽不好意思笑笑,“那也得等辛果把事辦了啊。”
姨媽點頭,“嗯,也是。她和尚左都這樣了,就趕緊辦吧。”
我媽皺著眉,“可是啊,哎喲喂,我看辛果她怎么也不著急,回到家里整天心事重重的。問她也不說。”
“那你沒問尚左啊?”
“問了。唉,他說聽辛果的,她怎么高興就怎么來。”
沈父看著兩位老姐妹,“哎,你倆別老說話啊。多欣賞欣賞老劉,給他捧場啊。”
我媽點頭,開始喊起來,“好!好!”
老劉聽到了,看向這邊,使勁地敲了一下大镲,算是回應。
姨父對我姨媽,“我叫你出來對了吧。多自由,多開心啊!給那倆白眼狼打工,還不受待見,何必呢。”
姨媽點頭,“就是……唉,翔寶不知去幼兒園怎么樣了。”
沈父回頭撂下一句,“嗨,你呀,真是個賤命!”
二
安家置業房屋中介公司接待室里,沈小飛坐在沙發上,好奇地東張西望著。
尚左走進來,還一瘸一拐的,將一杯水放在他面前,“什么事啊,電話里不能講嗎?”
沈小飛喝了口水,“電話里講,我們領導同事的不就什么都知道了?我讓你假扮客戶給我打電話,我再來做你的客戶,一舉兩得!”
尚左拉把椅子坐下,“你可真行!說吧。”
沈小飛歪著脖子,“肯定是來照顧你生意唄。哎,你的腿還沒好啊?”
尚左拍拍腿,“沒事。俗話說,賊不走空。說吧,你專門跑來,肯定有什么大事吧。”
沈小飛指著尚左,“哎,對上帝你就這態度啊?我還成賊了我。”
尚左裝成敬畏的樣子,“那請問沈先生,您買房,還是賣房?”
沈小飛咳嗽了兩聲,“買房。”
尚左不屑地,“切!你連買磚的錢都沒有,還買房?”
沈小飛一拍桌子,“嘿,還瞧不起我!我沒有,我爸就沒有嗎?!”
尚左驚訝,“哦,難不成是真要把你和夏子萌趕出去啊。”
沈小飛一歪嘴,“切,這是什么話,是不是盼著我們沈家分家啊。我老爸投資不行啊?”
尚左笑笑,“哈哈,開個玩笑。行啊!你別說,眼下還就置辦個物業才更踏實。”
沈小飛拍拍尚左肩膀,“以后啊,你就是我表姐夫,我爸是你表姨夫,一家人要互相幫助。”
尚左點頭,“我手里還真就有幾套不錯的,都是學區房。要不了兩年,肯定會賺不少。”
沈小飛一拍大腿,“好啊!那中介費……”
“切,我哪能賺自家人的錢?”
沈小飛擺擺手,“不是不是,我是說啊,中介費你照收,到手以后呢……你再分兄弟我一份。”
他搓著手指,做出數錢的手勢。
尚左瞪大眼睛,“啊?!我說你小子,連自己老爸都算計啊。”
沈小飛自得地,顛著腿,“遲早也是我的嘛。再說,他得套房子也不虧啊。”
尚左想了想,“行,要是成了,中介費一人一半,怎么樣?”
沈小飛伸出手和尚左擊掌,“成!就這么定了!”
三
安染漫步于展品之間,專心地欣賞著每一幅畫作。
旁邊是瑟琳娜在微笑著跟在旁邊,她更加專注地看著安染的神態。
安染歪頭看向瑟琳娜,“娜娜,你不看畫,老是看我干什么呀?”
“嫂子……”
安染裝出一副不高興的樣子,“剛說完,又來了。”
“啊,對不起,叫習慣了。安染姐,嗨,直呼您名,還真不習慣呢。”
安染笑道,“以姐妹相稱,不是更自然更親近嘛。”
瑟琳娜有些矜持,“嗯,安染姐,我不是恭維您,您哪,這么往畫前一站,就跟一幅畫似的。就像什么陳,陳什么飛的畫一樣。”
安染很愜意的樣子,“瞧你說的,我哪有那么好啊。嗯,那個畫家叫陳逸飛。”
瑟琳娜拍手,“對對對!陳逸飛!畫得真美。”
“看來你也真喜歡畫啊。嗯,這挺好,對提高自己審美修養很有好處。”安染欣喜地望著瑟琳娜。
瑟琳娜有些崇拜地,欽慕地,“是啊,我看您穿衣說話,都和我們不一樣呢。”
“哪有你說的那么夸張。”話是這么說,但安染心里還是很受用。
瑟琳娜虔誠地,“我以后要多和您學習。您來美術館的時候,只要沒事,我就來陪您,正好多學學。”
安染也不客氣,“好啊。其實,美術這東西也簡單,只要你喜歡就行了。”
瑟琳娜抿著嘴,“可是,只看熱鬧,太對不起這些大師名作了”。
“沒關系。看得多了,慢慢就看懂了。就拿這幅霍普的《夜游者》來說吧,它并不復雜,構圖似乎也很簡單,卻能讓你情不自禁地停下來,揣測背后的故事。”
瑟琳娜仔細端詳著畫作,“您這么一說,里面的場景雖然普通,好像我們曾經去過的餐廳,卻更能吸引人去挖掘其中的細節。”
安染指著畫作,像是老師,“對啊,因為精心構圖和缺乏敘事性,才讓這幅畫有了超越特定地點的品質。”
瑟琳娜向學生一樣地點著頭,“您這么一指點,我還真有點感覺了。跟您在一起,就是不一樣啊。馮總可真有福氣!”
安染笑笑,有些尷尬,“走,我們再到前面看看。”
賞完名畫,安染和瑟琳娜又逛商場,買了些名品,然后又去名店,吃了頓不算豐盛,但很精致的西餐,這也算是一條龍的享受了。
餐后,瑟琳娜幫安染提著許多購物袋來到停車場,把東西放到后邊的座位上。
安染望著瑟琳娜,開心地,“娜娜,跟你在一起很開心,覺得年輕了不少呢。”
瑟琳娜有些諂媚地,但說得很真誠,“您的氣色看起來比我還好呢。也謝謝您,還給我買了禮物!”
安染微笑著,“應該的。我們是姐妹,就別客氣了。”
瑟琳娜主動提議,“那……我陪您回家吧,把東西送下我再回去。”
安染一愣,“嗯……也好。”
瑟琳娜忽然又說,“哦,您要是不方便,那就算了。”
安染忙答,“啊,不,我是怕你麻煩。”
瑟琳娜淺淺地笑著,“我沒事,跟安染姐在一起,我可開心了。”
安染揮手,“那好,上車吧!”
四
我們公司的會議室內卻陰云密布,氣氛沉重。
Sam總正在做工作總結,“這段時間,問題很多。是不是快到年終了,一個個屁股坐在位子上,心都飛去度假了?”
他看了看丁義然丁組長,“龍陽食品下周要外拍,場地到現在還沒定下來。你們組干什么吃的?”
丁義然解釋,“那個……外聯說,原來定的場地,人家公司要辦年會……”
聞聽這不像樣的回答,SAM盯著他,越發嚴厲,“下周客戶來看樣片,你去解釋,別跟我說!”
丁義然忙低頭,“是,是,我一定抓緊。”
對面的我發現手機震動,打開一看,是醫院發來的確認信息,“濱海市XX醫院預約提示,就診人:辛果。您已成功預約婦產科鄭志年醫生2021-12-10(09:00-10:00),請提前30分鐘到院內完成取號……”
我正在發愣,突然感覺到旁邊的思思正在拉自己衣服。
“辛果!”Sam總已把槍口對準了我。
我猛然回神,“是!”
“清源公司的策劃案什么時候能做完?”Sam總看著我。
我有些緊張,“后……后天。”
Sam總毫不客氣,全面開火,“這段時間,就你們組的效率最低。”
我低頭不語。
Sam總拍著桌子,“明天,必須把提案交上來!要不然,你們組的表現就會體現在年終獎上,聽見沒有?”
我、還有思思、湯尼都一起點頭,“是。”
桌上,我的手機又震動了,這次是尚左發來的微信,“晚上要加個班,你能去接下朵拉嗎?”
我皺起眉頭,趕緊抬起頭看著Sam總。
“就這樣吧,大家抓緊!散會!”
大家散去,腳步很響,很亂。我卻沒動,呆呆地望著桌上的手機。
Sam總走過來,“辛果,你怎么不走啊?”
我一愣,忙起身回答,“哦,我在想策劃案怎么修改呢。”
說著,我趕緊收拾東西,低頭急匆匆走出會議室。
五
秋日的黃昏透著凄冷。
幼兒園門前,我媽往里張望著,在等著朵拉出來。
朵拉跑過來,我媽喊著,“朵拉,姥姥在這兒。”
朵拉跑向姥姥,我媽上前一手拉著朵拉,一手接過朵拉的背包,想要背在肩上。
這時有人從后面過來,從我媽手中接過了朵拉的背包。
我媽回頭一看,是譚文峰。
譚文峰笑著,“媽,我來吧。”
我媽驚奇地,“你怎么在這兒?”
譚文峰背起朵拉的包,“哦,我本來想約您見見的,電話里有些事不好說。正好見您今天來接朵拉,那就一起吧。我順道開車把你們送回去。現在公交太擠了。”
“哦,這樣啊。那我們走吧。”我媽不再說什么。
譚文峰抱起朵拉,肩挎背包向外面走去。我媽跟在后面。
到了我家小區,譚文峰也沒停,直接開了進去。
他將車停到樓門口路邊。打開車門,自己下車。去拉開后車門,接朵拉下車,又扶我媽下來,手里拿著朵拉的小背包。
朵拉高興地上樓。
“媽,我就不上去了。”譚文峰摸了摸頭。
我媽看看上邊,“嗯,也好。謝謝你啊!哦,對了,你要和我說什么事來著?一路上,你沒說,我也不好問。”
“哦,朵拉在,我也不好說呢。”
我媽疑惑地看了譚文峰一眼,看看四周,“哦,什么事啊?”
譚文峰湊近我媽,很高興又很詭異地低聲說,“辛果又懷孕了,是吧?”
我媽警覺地不自覺地往后退了一步,“嗯……怎么了?”忽然明白了似地,“我可警告你!你不要挑唆朵拉啊,要是因為這事,朵拉和辛果鬧矛盾,我可饒不了你!以后你別再想見朵拉!”
譚文峰一笑,“怎么會呢?媽!嘿嘿,朵拉再有個弟弟妹妹的,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我媽松了口氣,“這還差不多!你要說的就這事啊?”
譚文峰點頭,“就這事。嘿嘿,以后您就更辛苦了。我和辛果這樣,也幫不上您什么忙,您受累!”
譚文峰說著掏出一張銀行卡遞給我媽,“這個您拿著,您和朵拉用,也多給辛果補補。”
我媽看了看譚文峰,還是不自覺地接過卡,“哦,虧你還這么為辛果著想。那我就代辛果謝謝你啦。”
譚文峰一拍手,“嗨,一家人還謝什么呀。”
我媽轉身往回走,猛然醒悟了似地,“哎,你是說……”
譚文峰還不好意思地,“啊,上次回老家時,我和辛果……這種事,也不好和您說。我算了算,日子正好對得上。”
我媽目瞪口呆,站在原地發愣自語,“原來這樣啊……”
譚文峰親切地,“以后您有什么需要我的,就盡管說,我來想辦法。哦,這事啊,您先別和辛果說,免得她生氣不高興,傷了身子。好了,您趕快回去吧。一會兒辛果就回來了,我先走了哈。”
譚文峰上車,啟動,從車窗子里對我媽說,“您有事可一定給我打電話啊。”
我媽機械地點點頭。
譚文峰開車離去。
我媽望著譚文峰的車影自語道,“怎么會這樣呢?怪不得辛果不高興,唉!”
老劉從后邊過來,“哎,發什么呆啊,是不是譚家那小子又惹你生氣了?”
我媽沒做聲。
“哎,辛果不是說過不讓他進小區來的嗎?他怎么又闖禁區呢!”劉叔指著譚文峰離去的方向。
我媽一揮手,“哎呀,你問那么多干嘛呀,真是的!”
說著,我媽轉身急忙上樓。
老劉不禁自嘲,“嘿,上午還晴天,咋轉眼就下雨呢。嘿,這臉色啊,比天變得還快!”
說完,劉叔也快步跟上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