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回到家中已經很晚了,我有些疲憊地躺在床上。尚左拿著胎兒專用的溝通話筒放在我肚子上。
。“臭小子,我是爸爸。前段時間挺鬧騰,讓你受苦了。兒子,大家是喜歡你才都搶你的。你在里面可別誤會啊!”
我低頭看著尚左哭笑不得,“哼!也許是女兒呢。”
“兒子女兒我都喜歡,只要是我倆的。”尚左笑得很幸福。
“你跟寶寶說這些干嘛?他能聽懂嗎?”
“當然!胎兒對外界的反應很敏感,要不干嘛做胎教啊。”
一旁的朵拉,停下看繪本,趴到我身邊,“媽媽,我想給小弟弟唱首歌。”
尚左把話筒遞給朵拉,“來!朵拉唱歌,小弟弟肯定愛聽。”
朵拉唱起來,“拔蘿卜,拔蘿卜,嗨呦嗨呦拔蘿卜。嗨呦嗨呦拔不動,小弟弟呀快快來,快來幫我拔蘿卜!小弟弟呀快快來,快來幫我拔蘿卜!”
我和尚左一起合唱,跟著節奏拍手。
尚左豎起大拇指,“真棒!朵拉都會改詞了,改得真好!”
尚左把朵拉抱在懷里,一起依偎在我肚子前。
門開了,我媽什么也不說,就看著我們,我們快樂,是她最大的快樂!
這才是人間一副最美最好的圖畫啊!
七
濱海美術館內,畫廊展廳寬大開闊,藝術氣氛感染著來往的人們,大家都很安靜,看上去都很沉靜,不像辦公室和街道上的人們那么匆忙,焦慮。藝術就是用來陶冶人的心靈的,美術館也是一座醫院,只不過她是精神上的,洗滌治療著人們塵囂污染過的心靈。
安染和瑟琳娜在看畫展。
背后有人在喊著,“安染!
安染聞聲轉過頭去,只見一個風姿綽約,打扮時尚,藝術家氣派十足的女人走了過來。
安染上下打量她,“許珊!哎呀!你變得比年輕時還美呢。”
許珊擁抱著安染,“哈,老同學,你也沒變啊。”
安染很不好意思,“嗨呀,我都快變成老太婆啦。”
瑟琳娜欣賞地看著徐珊。
安染忙向瑟琳娜介紹,“哦,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大學同學許珊,美國名畫家。”
瑟琳娜忙伸出手去,“幸會幸會!您真是太厲害了!這些畫都是您的呀?”
許珊微笑著,揮揮手,“啊,不是,是我朋友Peter策展的,我下月準備在濱海舉行巡回畫展,就特別提前來看看。”
安染向許珊介紹瑟琳娜,“這是我的小妹瑟琳娜。”
“啊?怎么之前沒聽你說呢,你還有這么漂亮的妹妹啊!”
許珊驚訝地睜大眼睛,表情和動作有些夸張,帶著國外的份兒。
安染開心地,“哈,我也認識不久。”
許珊上下打量著瑟琳娜,“嗯,好身材,臉也很立體,很適合做模特!”
瑟琳娜被說得很高興,“是嗎?!”
“大畫家就是大畫家,眼力就是不一樣!”安染點著頭,也上下打量著瑟琳娜。
許珊對安染,“安染,當年你可是我們班里的numberone啊,又是班花,不畫畫可惜了。”
安染搖著頭,“嗨,別提了,結婚生了孩子,就什么都顧不得了。”
許珊也搖頭,“唉,真是太可惜了!你要是堅持下去,肯定比我強。”
“嗯,現在我也正想再拾起來呢。”
許珊鼓掌,“好啊!你有底子,拾起來會很快的。”
從另個方向,有人在叫,“Susan!”
許珊轉身望去,只見胡子有些花白的Peter跑了過來。
“Peter!來,我給你介紹,這是我的老同學安染!”
Peter對安染,很紳士地,“哦,Susan說起過,你真漂亮!”
許珊笑著,“我沒說錯吧,我們的班花!”
安染很不好意思,伸出手,“哎呀漂亮什么呀,你好,Peter!”
Peter舉著大拇指,夸獎安染,“嗯,你的漂亮是中國式的,真美!”
許珊故意白了Peter一眼,“行了,Peter,不能當著一個女人夸另個女人啊!”
Peter誠懇地,“我說的是真話嘛。”
安染更加不好意思,轉過臉去。
許珊對安染笑著,“哈,老外就是這樣,安染,你別見外啊。”
安染揮揮手,笑笑,“沒事。直爽是難得的優點。Peter,你中文說得可真好。”
Peter聳了一下肩,兩手一伸,“我喜歡中國文化,茶,書法,還有唐詩什么的。”
許珊擺手,“行了行了!Peter,我再給你介紹一下這位中國美女,安染的妹妹,叫……”
瑟琳娜向Peter伸出手去,“瑟琳娜,很高興認識您!”
Peter握住瑟琳娜的手,“嗯,你好!聽你的名字像外國人。
瑟琳娜點頭,“是的,是我原來英語老師起的,我中文名叫鄭曉琳。”
Peter歪了下頭,“啊,還是叫瑟琳娜吧,記得住!”
“安染,下個月Peter幫我在濱海舉辦一個畫展,主題是‘感恩’。故鄉一直是我創作的源泉,我要感恩濱海這片土地滋養了我!對了,你如果愿意,也拿幾幅作品參加吧,特邀嘉賓,同學姊妹加持下我,好不好?”徐珊拉著安染的手,很熱切地望著老同學。
Peter鼓掌,“這個主意好!同學共展,一起感恩,更有意義!太好了!”
安染瞪大眼睛,“我?不行不行!我好久沒有畫畫了。別因為我,拉低了你畫展的水準。”
“老同學,你太謙虛了,畢竟功底在那兒嘛。Peter說得對,重要的是同學共展,一起感恩!”
安染看著徐珊和Peter,“謝謝你和Peter!可是我……”
Peter看著安染,“你放心,來得及的。”
許珊走近一步,雙手握住安染的肩膀,“你認真考慮一下,不急。我先給你預留下專門的位置,怎么樣,Peter?”
Peter點頭,“當然,沒問題!”
瑟琳娜笑著看著安染,“安染姐,你就答應吧。”
安染臉紅了,也許是激動,有些結巴,“我……好吧!我先想想,丑話可說到前頭,如果不行,你們可別趕鴨子上架啊。”
Peter學鴨子跑動歡叫的樣子,“呱呱呱呱!”
大家都被逗笑起來。
八
沈家車庫,不,現在應該叫“老開心樂隊”排練演出直播現場!
幾個老頭兒包著花頭巾,穿著哈倫褲,唱得無比嗨。
沈父在唱,“腳下的地在走\身邊的水在流\可你卻總是笑我\一無所有……”
沈小飛和夏子萌開著車過來。
沈父見此,趕緊停下跑過來,掏出五十塊錢遞了過去。笑著,“正月十五打燈籠——照舊哈!”
沈小飛接過錢,“哼”了一聲,“挺自覺啊。”
沈小飛想把錢揣進兜里,不想被夏子萌搶了過去。
“你……”
夏子萌瞥著他,“上次的不還沒花完嘛。這次由我給你存著。”
沈小飛指著老婆,“真是強盜啊你!”
劉叔微笑著,“小飛,子萌,怎么有功夫蒞臨視察啊?”
“劉叔,我爸總讓我倆學習老開心樂隊老驥伏櫪活到老玩到老的精神,所以,今天我倆專門來觀摩學習啊。”
沈小飛拿起鼓槌,在架子鼓上敲一下。
劉叔趕緊上前搶過鼓錘,“可不能這么敲,你這不是打鼓啊。”
夏子萌反問,“那是什么?”
“是打擊報復啊!”劉叔哈哈大笑。
夏子萌走到夏父身邊,在琴鍵上按一下,發出嗡嗡的聲音。
沈小飛撇著嘴,“聲音肉肉的,怎么這個聲呢。”
夏父說,“還不是為了省錢嘛。這些都是精心挑選的二手樂器呢。”
沈小飛隨手劃拉一下老馬的貝斯,發出鈍鈍的聲音。
夏子萌搖著頭,“哎呀!這個音色也不咋地。”
沈父瞪著兒子和兒媳,“喂!你倆到底想干嘛?啊?”
沈小飛看著老爸,“爸,你們這哪是老驥伏櫪,更像是老牛拉破車,應改名叫‘老牛破車’樂隊。哈哈!”
夏子萌接話,“小飛,你還別說,這些老樂器,配上幾位大爺的南腔北調,倒是很另類。我要是直播出去,沒準還很受歡迎呢。”
劉叔忙擺手,“別別!我們還沒練好呢。”
沈父揮手,“得得!我是看明白了,你倆是來砸場子的!走,趕緊走,別影響我們排練!”
沈小飛看幾個老頭被打擊后,笑呵呵拉著夏子萌趕緊開溜。
沈父看著老開心們,“老伙計們,別聽他們瞎扯!老年人里我們頭一份!打起精神,‘一無所有’再來一遍!”
老劉嘆氣,“唉!他倆話糙理不糙。我都沒信心唱了。”
老張點頭,“是啊!咱們唱成這樣,還占你家車庫,實在不好意思。”
夏父看著沈父和大家,“要不,咱們還是撤了吧。有空去樹林里吼兩嗓子過過癮就行了。”
沈父望著夏父,“心疼你姑娘了?可別被他倆的小伎倆給騙了!他們肚子里有啥蛔蟲,我門兒清,我們老開心可不能上他們的當!來,一無所有!”
九
安染和夏子萌和辛果三閨蜜又來到了海韻咖啡館里。
安染望著窗外的大海,嘆著氣,“唉!離開畫壇多年,如今的畫風、流派,我都很陌生。我原來那些作品都落伍了。”
夏子萌歪著頭,敲著桌子,“安染姐,你完全可以不尿那些主流,像我們做主播的,各顯其能,自成一派,往往更吸引眼球呢。”
我微笑著看著安染,“子萌說的有道理,你可以獨辟蹊徑,學學那個梵高奶奶啊。”
安染搖頭,“嗨,藝術家的成功看似偶然,其實背后積累過程很漫長。不過,說實話,看到許珊,又讓我竄了下藝術火苗。”
夏子萌點頭,“有火苗就好!再說,也沒什么好怕的,就是玩票,刷下存在感也很滿足啊。哎,到時我可以去直播,幫你宣傳一下。”
我看著夏子萌,“借安染的畫來宣傳你,給你增加流量還差不多。”
夏子萌根本不在意,“這就叫互幫互助,實現共贏嘛。”
安染揮揮手,“不說這個了。辛果你什么時候辦喜事啊?”
我摸著肚子,“你看,孩子都這么大了,我不想大辦,叫些親戚好友一起吃個飯就行了。”
夏子萌盯著我,“可人家尚左畢竟是頭一次啊,他同意嗎?”
“尚左他倒沒什么,主要是他爸媽那兒。”
安染看向我和夏子萌,“可以理解。沒關系,辛果,無論怎么辦,我們都無條件支持!是不是,子萌?”
夏子萌舉起拳頭,“當然!”
我很感激地望著兩位閨蜜,“謝謝你們!哎,安染姐,你這雙胞胎都好吧。”
安染幸福地撫摸著自己的肚子,“還好,現在沒什么感覺。反倒比以前睡得香了,吃的也香了。”
我握著安染的手,“沒想到,到了這把年紀,我們還能一起生寶寶,真有意思!”
夏子萌不高興了,委屈地,“哎呀,你們不要再說這個了,好不好?!這完全是當面給我上眼藥水,不是以折磨我為快樂么!”
我笑了,“那……我們怎么辦?以后就我和安染姐聚,不叫你了!”
夏子萌著急的樣子,“那怎么行?!那不是把我開除蜜籍了嗎?!”
安染也笑了,“要不,你和小飛再加把勁,追追我們?”
夏子萌直搖頭,“我們正好他爸斗爭呢,不能投降!先把這仗打贏了再說!”
我說,“你們倆干嗎和老人們過不去哪?”
“嗨,這不較上勁了嘛。我們要是主動認輸,那以后可處處抬不起頭了。”夏子萌梗著脖子道。
安染笑笑,“真是年輕火力壯啊。要是這樣,你們搬出去自己住,那該多好啊。”
夏子萌睜大眼睛,“自己搬出去?那翔寶怎么辦?早晚飯誰做?沈小飛根本指望不上,不就全落我身上了?那怎么行?不干!不行,絕對不行!”
我“哼”了一下,“哼,怪不得我姨夫也不干呢。”
夏子萌看著我,“這不就起戰爭了嘛。”
安染看著夏子萌,“我勸你啊,子萌,還是和平共處好!別弄個兩敗俱傷!”
夏子萌翹起二郎腿,“哈哈,你們放心,我也有分寸哈。”
十
分寸是在在自覺規劃和努力爭取中實現的。
沈小飛和夏子萌小兩口滿臉不開心地回家進屋。
沈小飛把衣服摔到沙發上,“真倒霉!”
夏子萌也一屁股坐下,拿起瓜子磕著,“誰說不是呢?本來就缺錢,這又無緣無故地破財。”
沈母快步走過來,“出啥事兒了?又是倒霉,又是破財的。”
夏子萌吐著瓜子皮,“車停在路邊,不知誰把后視鏡刮掉了,找不到肇事者,只能自己花錢修了。”
沈父從臥室出來剛走幾步,聽到兒媳的抱怨,立刻轉身往回走。
沈小飛看到沈父,走過去追問,“爸!車庫什么時候騰出來?”
沈父快步過來,瞪眼看著兒子,“沒把我們攪散伙,挺失望是吧?我們啥時不玩了,就啥時騰出來。”
沈小飛嘟著嘴,“老了老了,開始老折騰了。”
沈父不怒自樂,“沒錯。再不折騰就來不及了。”
沈小飛“哼”了一聲,“那您就玩命折騰吧。哎,爸,今天我碰見開發院的王工了,他還問你來著,問你怎么好久沒去上班了。”
沈父看著兒子,“那個技術總顧問被我辭了。我總覺得,現在科技發展太快,也顧問不了什么,一個虛職還拿錢不少,是占國家便宜。辭了我心里踏實,正好多排練排練。”
沈小飛急得直跳腳,“爸,那么好的肥差,別人想要都沒機會,你為了玩,說辭就辭了?”
沈父天高云淡,“對!還等別人來辭我啊!你爸我可是要臉的人。嘿,再說了,人生苦短,好鋼也要用在刀背上。為啥很多老干部退休后,一下子就老很多?因為他們平時沒啥興趣愛好,工作是他全部,一退人就廢了。”
沈小飛拽著老媽的胳膊,“媽,少了爸那筆收入,會嚴重降低家里的生活質量。你怎么也不勸勸他啊?”
沈母嘆口氣,“唉,能聽得進去勸,那還是你爸嗎?”
沈父一臉自得地朝臥室走去,“知夫莫若妻啊!”
見沈父進了臥室,夏子萌拉住婆婆,“爸說他要抓緊時間折騰,你一點都不擔心嗎?”
沈母嚴肅起來,“擔心啥?他總不會把我也給辭了吧?”
夏子萌翻了下眼睛,往臥室跑,“我說什么了?我可什么都沒說啊!”
沈母好像聽出了話外之音,”拉住兒子,“哎,萌萌想說什么咋沒說啊?“
沈小飛欲言又止的樣子,“媽,聽說……算了,我還是不說了。”
沈母被沈小飛逗起來,抓住他胳膊,“哎,怎么了?還有什么不好說的?”
沈小飛看著老媽,低聲地,神秘地,“我也是聽人說的,可能不準確。嗯……到我爸演出的時候,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沈母歪著頭,自語道,“啊?這……這老頭子還有啥瞞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