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讓我敞開/心里獨白
是我的愛/總被當作塵埃
跨過千個世代/等你醒來
迫不及待/但出于愛留白
你一個笑/能抓住我
卻一奔跑/就忘了我
我把選擇/放你手里
我承受著/離心的力
讓你捧著/我淌血的心
讓你選擇/珍惜或丟棄
心如刀割/留在心里
我擁抱著/離心的你
也許永遠/你也不會向心
——鄧紫棋歌曲《離心力》
一
黑暗中,傳來密碼開鎖的聲音。
馮振東打開門,外面的光罩著他晃動的身影。
他進得門來,豎起耳朵聽了聽,什么聲音也沒有,長出了一口氣。
他打開手機,照亮四周,腳下有些不穩。
他搖搖晃晃地來到洗手間,打開水龍頭,捧起涼水洗著臉,抬頭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手機的光顯得刺目。他輕輕地拍著自己的臉,瞇起眼睛,又閉上。
這時,門口傳來了開密碼鎖的聲音。
馮振東愣住了,把手機關了,側頭聽著。
門被推開了,傳來Peter的聲音,“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安染在說,“謝謝你,Peter!不早了,你回去吧。”
“好吧。你早休息吧,明天我來接你!”Peter在說。
“不用。”
Peter很熱情地,“畫展很成功,我沒想到會有這么大影響!再次祝賀你!”
“還是要多謝您!再見!”安染話中也充滿了感激。
“明天見!”
之后是關門的聲音,隨之傳來安染的一息長嘆聲。
馮振東打開燈,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對外面說,“你沒事吧?”
外面并沒有回答。
靜了片刻。
馮振東拿起毛巾把臉上的水擦凈,走出衛生間,把外面的燈打開。
卻看到安染坐在地上,頭靠在門上,閉著眼睛,眼角好像還流著未擦盡的淚水。
馮振東趕緊上前想要扶起安染,“哎,你怎么坐在地上?快起來!”
安染一把把他的手甩開,大聲喊著,“別碰我!”
安染掙扎著站起身來,搖搖晃晃。
馮振東再去扶她,又被擋開,“我說了,不要碰我!”
馮振東站在一邊,“你說你?……哎,你沒喝酒吧?你可懷著孩子呢!”
安染拿起掉在地上的包,“不用你管!”
馮振東無奈地,“我哪是要管你,我是擔心你啊……你看,這,這都幾點了,啊?”
“幾點了?我想幾點就幾點,關你什么事?!”安染滿是氣。
馮振東指著安染,“哎,你,你這是怎么說話呢?!”
安染盯著馮振東,“你不也經常這樣嗎?你有什么資格說我?!”
馮振東苦笑,“我那是為了……算了,算了,不和你說了。”
安染還想說,忽然想嘔吐,一把推開馮振東,跑向衛生間。
馮振東沒防備,被推倒在地。
傳來安染嘔吐的聲音。
馮振東爬起來,趕緊去客廳拿起杯子倒了一杯水,走到安染身邊,“喝杯水吧,漱漱口。”
安染接過杯子喝了幾口,使勁地漱口。
馮振東給安染拍著背。
安染喊道,“起開!我說了不要碰我,你給我一邊去!”
馮振東退后,“好吧。等你清醒了,我再和你說。”
安染瞪著眼睛看著馮振東,搖晃著頭,頭發很亂,大聲喊著,“我,我現在最清醒!我不要和你說話,也不想聽你說話,你明白不明白?!”
馮振東發愣,有些吃驚地望著臉有些變形的安染,“好吧,不說了,我不說了。我們都安靜安靜。”
馮振東搖著頭走了出去。
安染憤怒地看著馮振東走出去,喘著粗氣,胸脯起伏很大。
她猛地打了一個激靈,再回頭,看到鏡子里的自己。
她緩緩走近前,舉起手,摸摸自己的臉,手有些顫抖。
她眼淚不住地流了下來。
她使勁地用手捂住嘴,不讓哭聲出來。
她拿過毛巾,堵在嘴上。
只見她慢慢蹲在地上,從背后看去,看到她的雙肩在顫動著。
過了一會兒,安染起身,把衛生間的門關上,打開淋浴,自己站到水下,仰著頭,讓水從頭上沖下來。
二
一樣的夜,一樣的暗,家門前的路很短,但走起來很長。
我和尚左慢慢走著。
尚左站住,“你別送我了,趕緊回去吧。”
我笑笑,“在家一天了,出來散散步,活動活動。”
尚左明白了,“哦,這樣對孩子也好。”
我看了他一眼,“哼!你就知道疼你兒子。”
尚左撓著頭,“啊?!怎么會呢?!沒有娘,哪有兒啊,這點道理我還不懂?”忙打自己的嘴,“瞧我這嘴,可真笨!”
我笑著拉住尚左的手,“好了,我知道你是孝子,我和你鬧著玩呢。”
尚左親了一下我,“可不能再說我不疼你的話了。”
我有些撒嬌地,“知道了。哎,在家里我不好說。我問你,你那個前女友娜娜和馮總真的有一腿?”
尚左看著我,“你是說瑟琳娜?我首先和你說啊,她可不是我前女友,我們只是同居過。啊,呸呸,不是同居,是同租過房子。”
我揮揮手,“行了,行了,這檔子事就別再說了。她就沒和你說起過她和馮總的事兒?”
尚左沉吟著,“嗯,瑟琳娜很會來事的,馮總的很多生意都是靠她談成的,也很信任她。至于他們之間有沒有很親密的關系,我還真說不準。”
我點了尚左腦袋一下,“看來,你這方面還真是少一竅啊。”
尚左抱著我,“是啊,娜娜也這么說。那你說我是少一竅好,還是多一竅好?”
我微微一笑,“還是少一竅好,踏實點。”
尚左“嘿嘿”直樂,“和你說實話,娜娜她也曾想和我好,可我覺得她不是我想找的人,我更不是她想要的人。”
“那她想找什么樣的人呢?”
“她……她是想找有錢有地位有身份,能給她安全感和面子的人。”
我點點頭,表示理解,“這也沒錯。那她找馮總就很順理成章了,是不是?”
尚左皺著眉頭,“可我覺得,馮總并沒把她當女朋友看啊,只是生意伙伴關系。你想啊,馮總有安染姐,有辰辰,多好啊,怎么會把一個交際花當真呢?”
我一想,也是這樣,“嗯,你說的也有道理。都說女人是個謎,我看你們男人啊是謎中謎!”
尚左認真地看著我,“那少一竅的男人呢?”
我笑了笑,“廢材一個!”
尚左開心地抱住我,“哈,我不做謎中謎,愿當你放心一輩子的廢材!”
三
安染家客廳里,電視開著,是體育頻道,在播放球賽。
馮振東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安染穿著睡衣進來,看到馮振東睡著的樣子,停住腳步,看了他一會兒,欲言又止,轉身往回走。
這時馮振東覺察到了動靜,揉了揉眼睛,起身,望著安染,“你好點了吧?”
安染停住腳步,但也沒說話。
馮振東起身,“要不要我給你下碗面去?”
安染轉身,“不用,謝謝。”
“嗨,你客氣啥。你現在反應是不是挺大?”馮振東走過去。
安染躲開,冷笑了一聲,“哼!……你以后就睡辰辰房間吧。”
馮振東一愣,“啊?……那辰辰回來呢?”
安染斷然地,“那就睡客房!”
馮振東很驚訝,“你!……你,你是說我們分……分居了?”
安染沒說話,直接走了出去。
馮振東被晾在原地,自語道,“嘿……這是怎么說的啊……”嘆了口氣,對著門外,“也好,讓我們都清醒清醒,好好想想吧。”
四
沈家夏子萌臥室里,夏子萌正在直播,教授塑身操。
夏子萌便作示范,邊講解,“這套動作看似簡單,但很實用,不僅燃燒脂肪,還可以拉伸肌肉,讓身體的線條變得更優美。”
她做完示范,去看粉絲留言,其中一條彈幕赫然映入眼簾。
彈幕:自己的贅肉都上下翻飛了,還教別人呢
夏子萌瞪著眼睛,“喂,這位朋友,你哪只眼睛看見我有贅肉了?”
彈幕:人眼可見,就你自己視而不見!
夏子萌眨著眼,“你說,我哪里有贅肉?”
彈幕:腰!
夏子萌賭氣地往腰上掐了一把,沒想到真地抓起了松弛的皮膚。
彈幕里樂開了:別人一抓一手水,你是一抓一手油2333333。
夏子萌氣得臉都青了,當即關了直播。
這時,沈小飛走進來。
夏子萌立刻撲上去,委屈地要哭,“老公……”
沈小飛揮著手,“別這么甜,我怕得糖尿病。”
夏子萌拉著老公的手,“有人欺負我,你也不管!”
沈小飛瞪著眼睛,“誰啊,這么不給我面子?!”
夏子萌犟著鼻子撅著嘴,“直播間里的,說我老,還說我胖。”
沈小飛樂了,“哈,有人黑你,這說明你要火啊!”
夏子萌搖著老公的手,“不嘛,人家要去吸脂,人家要當小仙女嘛。”
沈小飛點著頭,“好,好,那就去吸吧。”
夏子萌一攤手。
“干嘛?”
“拿錢來啊!”夏子萌期盼地看著老公。
沈小飛雙手一攤,“我哪有錢啊?”
夏子萌“哼”了一聲,“昨天是16號,你剛發完工資,對不對?”
沈小飛撇著嘴,“我的滑翔會費還沒交呢!”
夏子萌擰著沈小飛的耳朵,“滑翔重要,還是讓老婆開心重要,你說?!”
沈小飛歪著嘴,手護著耳朵,“哎呀,都,都重要。可是,我……”
夏子萌不松手,“可是什么?!你飛來飛去只見花錢,沒見賺錢。我吸脂是為了直播賺流量,才好帶貨賺錢。這個道理都不明白?!”
沈小飛把老婆的手脫開,搓著耳朵,“那,那我還要給尚左和表姐結婚份子錢呢。”
夏子萌沒想到沈小飛這么說,點點頭,“嗯,這倒是要想想。哎,這是不是該和爸媽商量一下啊?”
一句話驚醒夢中人,沈小飛驚喜地喊道,“就是!表姐這個月的房租就別給了,當份子錢怎么樣?”
夏子萌愣住了,“這……”
“要不,他給我們,我們再給他們,多麻煩啊。是不是這個理啊?”
夏子萌打了沈小飛一下,“真有你的!哦,對了,我問你,你是不是和那個什么娜娜一起唱過歌啊?”
沈小飛一愣,“啊,好早了。她是尚左的朋友嘛。”
夏子萌繼續審問,“那你知不知道她和馮總有一腿啊?”
沈小飛喊起來,“什么?!她?和馮總?!”
夏子萌看了看門口,“小點聲?!”
沈小飛小聲地,但表情很夸張地,“你是說她和馮總有那個……?”沈小飛做著親嘴和擁抱的動作。
夏子萌揮揮手,“惡心!唉,今天畫展上我也才知道的。安染姐畫的裸體就是畫的她。”
沈小飛瞪大眼睛,“啊?!她的裸體……那我明天要去看看。”
夏子萌使勁打了一下沈小飛的臉,“不許去!”
沈小飛捂著臉,“我是去欣賞畫的呀。”
夏子萌指著老公,歪著頭,“瞧你那放光的倆賊眼就知道你在想什么!哼!我問你,尚左和你說過她和馮總的關系沒有?”
沈小飛有點懵,“尚左?!”直搖頭,“沒有。我的強烈感覺是,她很想和尚左好,可尚左對她沒興趣。哎,她是不是就找馮總了?對不對?我這邏輯推理還可以吧。嘿嘿。”
“瞎說!尚左怎么能和馮總比呢。”
沈小飛湊到老婆眼前,“那你把我說糊涂了。到底是誰和她好了?!她喜歡尚左不成就開始追馮總了?嗨,馮總,一個金融公司的大老總喜歡個把美女做小蜜,也很正常吧。”
夏子萌一把推倒沈小飛,“好你個沈小飛,找小蜜你還正常!你有錢了是不是找個七個八個的呀!”
沈小飛抵擋著夏子萌的輪番毆打,“哎喲,輕點啊,我的姑奶奶。我錯了還不行嗎?怎么說著說著馮總,我就成替身了啊。”
夏子萌停住手,一屁股坐在床上,“哼,我倒是盼著你有錢,也給我找幾個小蜜看看。”
門外傳來了沈母的咳嗽聲。
沈小飛和夏子萌都安靜了下來。
沈小飛向外大聲問,“媽,我爸還沒回來啊?”
沈母嘆氣,“我哪里知道啊?!”
沈母推開門,“小飛,我還想問你呢,是不是你爸也找什么小蜜去了?”
沈小飛瞪大眼睛,看看夏子萌,“啊,沒有吧。他和胡大媽沒什么事啊。”
夏子萌安慰沈母,“媽,別聽他胡說!爸爸他們晚上演出會有人點歌加場,現在還沒完吧。”
沈母轉身走開,“哼,沒一個省心的。”
沈小飛和夏子萌一起舉起手指指向對方,嘴里還一起默然說著,“沒一個省心的!”
五
清晨,馮振東在餐廳里忙活著,將熱乎乎的湯面擺上桌,將桌上煎好的雞蛋放到湯面碗里。
馮振東朝里屋喊著,“安染,吃早飯嘍!”
里屋沒有動靜。
“哎,安染,你今天不是還要去畫展嗎?”馮振東看向臥室。
傳來安染的聲音,“不用你管!”
馮振東走到門口,“嗨呀,一晚上了,氣還沒消啊。”
安染穿著睡衣從里屋出來,帶著黑眼圈,眼睛干枯。
馮振東滿臉堆笑,“快洗臉吧。”
安染一橫臉,“你少管我!”
馮振東依然笑著,“好好好,我不管。我我,哪里是想管你嘛,我只是,只是想關心你嘛。”
安染走進衛生間,“關心也不要!”
馮振東伸著雙手沒處放的樣子,“何必呢!生別人的氣,到頭來可傷的是自己!再說,你還懷著孩子呢。”
“你少拿孩子要挾我!”
馮振東坐下,彎著腰,“看看,怎么又成我要挾你了呢!唉!”
安染走過來,慢慢走近馮振東,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不說話。
馮振東被看得有些害怕,“你,你干嘛這么看著我,有話你就,就說嘛。”
安染還是不說話,兩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馮振東。
“你,你說話呀,別憋著,說什么都可以,起碼讓我知道你想什么嘛。”
安染冷冷一笑,平靜地,“我們離婚吧。”
馮振東目瞪口呆,“離婚?!你想了一晚上,就想這個啊。”
安染坐下,“我想好了,既然你喜歡和別人在一起,那我們就沒再過下去的必要。”
馮振東指著安染,“你你,全是你自己在瞎想!我喜歡誰了?”
安染反指著馮振東,“你還說?!我本想,想你看到那幅畫……會和我說實話。我還在想著你怎么和我道歉,我應該怎么應對。看在孩子,還有過去的份上,我該怎么接受你道歉,既往不咎,重新開始。可是你,你,你到現在還不承認你!”
“安染,你,你聽我說……”馮振東把五官都擠到了一起。
安染揮手,擋著臉,“我不聽你說!你現在說也晚了!”
馮振東吞吞吐吐,“你,你是說我和瑟琳娜?我們只是同事關系,就是業務上更緊密一點嘛!你,你誤會了!”
安染看著馮振東,“業務上更緊密一點?我誤會你了?哼!那條內褲也是我瞎說的嗎?啊?它是你的還是我的?為什么會出現在你的袋子里?今天你給我說清楚!”
馮振東搖著頭,“我,我也不知道啊。我說的都是真話,騙你天打五雷轟!”
“那你說,它是不是瑟琳娜的?!”安染目不轉睛地看著馮振東。
馮振東皺著眉頭,“我,我問過……哦,是這樣的,春節時,你和辰辰去了海南。我一個人在家,就接待了一下朋友,去,去過洗浴中心,也許……就是那時候給混進我衣服里的吧。”
安染瞪大眼睛,“你是說,你和洗浴中心里的女人鬼混嗎?!“
馮振東忙擺手,“沒有沒有。我只是陪朋友去,我喝多了,就睡著了。第二天回來換衣服,就把衣服堆一塊了。”
安染轉過頭去,“哼!鬼才相信!你現在是一個謊接著一個謊啊。”
馮振東懇切地,“我,我說的都是,都是真的啊。”
安染回轉頭來,“好吧。就算這樣,那為什么瑟琳娜看到畫就溜走了,這不是做賊心虛,是什么?!”
“在那種場合,誰說得清啊。我,我也承受不了啊。哦,對了,我后來還專門問過她。她說,還想見你當面說一下呢,就怕你誤會。”
安染冷笑,“哼!誤會?!”
馮振東點頭,“嗯,為穩妥起見,我看你還是先把那幅畫拿下來吧,畢竟上面畫的裸體是瑟琳娜啊。”
安染“哼”了一聲,“哦,這反倒是我的錯了!這時候你還想著她!”
馮振東繼續解釋,“唉,這樣,對我,對我們這個家,也都好嘛。不然,傳得沸沸揚揚的,多不好啊。”
安染冷冷地,“你還知道怕啊……休想!”
“那,安染,我作為當事人,可有權提出質疑,要求畫展停止展出!”
安染猛地站起來,“你敢!這是我的畫展,你沒有這個權利!”
馮振東又軟下來,“哎呀,安染,你把我弄臭了,對你有什么好處呢?!還有辰辰,讓他會怎么想,以后在同學之間又怎么相處呢?是不是?……唉,說實在的,你去問問,在這個生意圈里我是算很好的了,我對家對你和孩子都是全心全意,規規矩矩,你還要怎么樣呢?做生意有時候去玩玩是再正常不過了嘛。”
安染漠然地,“行。你以后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吧,與我沒關系。”
安染說完走向臥室。
馮振東追了幾步,卻被安染關上房門擋在門外。
馮振東朝里面,“話我可都說了,你再好好想想吧。”
“不用想,離婚!”
馮振東仰起頭,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