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闊之突然停下腳步,側耳傾聽。
扶虞和南櫟也停了下來。
寂靜中,似乎真的有聲音。
很輕,很模糊。
像是有人在極遠處低語,又像是風聲穿過破窗的嗚咽。
聽不真切,卻讓人頭皮發麻。
“嗚……嗚……”
南闊之“嗷”地一聲差點跳起來,臉色瞬間慘白。
他一把抓住扶虞的胳膊,聲音都變調了。
“聽、聽見沒?有哭聲!真有鬼啊!”
“靠!我就不該來!”
南櫟也嚇得不輕,身體微微發抖,但她咬著下唇,沒有出聲。
“安靜。”
扶虞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鎮定力量。
南闊之立刻閉嘴,但抓著扶虞胳膊的手絲毫沒有松開,反而更緊了。
扶虞閉上眼睛,凝神感知。
彌漫在空氣中的陰氣,比想象中更濃重。
“陰氣的源頭,在頂樓。上去看看。”
三人繼續向上。
樓道里的低語聲似乎更清晰了一些,又似乎只是心理作用。
燈光閃爍得更加頻繁。
扶虞抬步踏上樓梯。
木質的樓梯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
南闊之幾乎是貼著扶虞上去的,手電筒的光束在他手里抖得厲害。
南櫟跟在最后面,手里緊緊攥著那個小香囊。
樓梯很窄,也很陡。
越往上走,那股腐朽的氣味越重,哭聲也似乎清晰了一些。
頂樓的走廊比下面幾層更顯狼藉,散落著一些廢棄的雜物。
走廊盡頭,一扇房門半掩著。
與其他布滿灰塵的房門不同,這扇門看上去……相對干凈一些。
門縫里透出一種異樣的死寂。
扶虞走在最前面,南闊之和南櫟緊隨其后。
她輕輕推開那扇半掩的房門。
吱呀——
門軸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房間內的景象映入眼簾。
這是一個空曠的房間,沒有什么家具,只有正對著門的一面墻壁上,立著一面巨大的落地鏡。
鏡子很高,幾乎碰到天花板,占據了整面墻的大部分。
鏡面蒙著一層薄薄的灰塵,卻依然能映照出房間和門口三人的身影。
只是那影像,似乎有些模糊不清。
扶虞的視線落在鏡子上。
她緩步走了過去。
南闊之和南櫟緊張地跟在她身后,大氣不敢出。
隨著扶虞的靠近,鏡子里的影像似乎發生了一絲微妙的變化。
就在扶虞距離鏡面只有一步之遙時。
鏡中。
那個映照著扶虞身影的位置。
突然出現了一個模糊的輪廓。
那輪廓逐漸清晰,顯現出一個穿著老式旗袍的身影。
身影很淡,像是水墨畫在鏡面上暈染開來。
看不清具體的面容,只能依稀分辨出是一個女性的形態。
下一秒。
鏡中的旗袍身影,緩緩抬起了一只手。
那只手蒼白,纖細,隔著鏡面,朝著扶虞的方向,慢慢伸了過來。
“我去!”
南闊之失聲驚呼,嚇得往后一跳。
南櫟更是尖叫一聲,猛地躲到了扶虞的身后,死死抓住了她的衣服。
鏡中的手,蒼白,沒有一絲血色,就那樣直直地伸了出來。
指尖幾乎要觸碰到冰冷的鏡面。
扶虞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的身體,卻幾不可查地微微向前傾斜。
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扯著。
她的視線,牢牢鎖在鏡中那只手上,瞳孔深處似乎蒙上了一層薄霧,顯得有些空洞。
“完了完了完了!”
南闊之的聲音帶著哭腔,尖銳地劃破了死寂。
“扶、扶虞!你醒醒啊!”
他想沖上去拉她,腳下卻像生了根,恐懼釘住了他的身體。
鏡子里的東西太邪門了。
他不敢靠近。
“這下真要交代在這兒了!天爺啊!我怎么就這么倒霉!”
南闊之原地跺腳,語無倫次,汗水浸濕了他的后背。
南櫟躲在扶虞身后,身體發抖卻還是死死攥著扶虞的衣角,指節泛白。
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卻因為極度的恐懼,連哭聲都發不出來。
只能發出細微的、壓抑的嗚咽。
扶虞的手,開始緩緩抬起。
她的動作很慢,很僵硬。
像是提線木偶一般。
那只手,抬向鏡面。
朝著鏡中伸出的那只蒼白的手迎去。
南闊之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沒救了!徹底被迷住了!”
他甚至能想象到下一秒,扶虞整個人被吸進鏡子里的恐怖畫面。
鏡中的旗袍女子,似乎勾勒出一個得意的弧度。
它的手,在鏡中,也加速伸向扶虞映在鏡面上的影像。
意圖十分明顯。
就在兩只手即將觸碰的前一刻。
扶虞動了。
不是被吸進去。
而是猛地一個轉身。
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
她原本空洞迷離的視線,瞬間變得清明銳利,如同寒星。
手中,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張黃色的符紙。
“破!”
那道符咒精準無比地打向鏡面。
不偏不倚,正中那旗袍身影伸出的手掌位置。
鏡中的旗袍身影發出一聲尖銳到極致的嘶鳴,最后化作一縷黑煙,消散在波動的鏡面之后。
房間里的空氣似乎都重新流動起來。
南闊之:“……”
他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剛才……發生了什么?
扶虞不是被迷惑了嗎?
怎么突然就……反殺了?
他看看一臉平靜,收回手的扶虞,再回想自己剛才哭天搶地的慫樣。
一股熱氣猛地沖上他的臉頰。
丟人!
太丟人了!
他居然被扶虞的演技騙得團團轉!
還以為真的要完蛋了!
南櫟也愣住了,她松開緊抓著扶虞衣服的手,臉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痕,茫然地看著扶虞。
扶虞側過頭,瞥了一眼南闊之。
“叫什么?”
她的語氣很平淡。
南闊之老臉一紅,瞬間從驚嚇和尷尬中切換過來,立刻換上一副狗腿的笑容。
“沒!沒什么!我就知道妹妹你最厲害了!”
“剛才那都是演的!對!演的!故意示弱,引蛇出洞!高!實在是高!”
他對著扶虞豎起大拇指,試圖挽回一點面子。
扶虞沒理會他的強行解釋,視線重新落回那面巨大的落地鏡上。
鏡面已經恢復了平靜。
依舊蒙著灰塵,映照著房間和門口的三人。
只是那旗袍身影,徹底消失了。
“剛才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