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逢清明,窗外雨霧彌漫。
人煙稀少的道路上,一輛邁巴赫飛速駛過。
“麥麥,你也真是的,好不容易周從白死了,你能出來瀟灑瀟灑。”
“結果你就這樣從夜店跑了,我準備的其他場更刺激呢!”
“升官發財死老公這種天大的好事你也不慶祝,非要回去參加他的頭七。”
手機里傳出友人抱怨江其麥提前離場的聲音。
昏暗的車廂內,穿著露臍上衣短款皮裙的長發女人靠在車背,無奈地勾起嘴角。
“畢竟人家留給我這么多的遺產,總得讓人家體體面面地走吧。”
價值千億的上市集團,即使是拿1%的分紅也足以讓她下半輩子過的滋潤。
“你那個嬸嬸可是明天生日,本來你們兩個感情就不好。”
“結果這下他又死了,指不定明天會怎么刁難你呢。”
對面立刻嘟嘟囔囔地吐槽。
“也就是你善良,要是我的話,哪里還要等到老公頭七才來找男模。”
“早帶著錢包養十幾個男模遠走高飛了。”
結束通話,江其麥疲憊的揉揉眉頭。
稍微緩過來后便望著自己手腕上松松垮垮的紅繩自嘲一笑。
丈夫頭七這天去酒吧找男模,并不是她冷血無情。
相反,她對自己的丈夫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
但兩個人的婚姻從一開始就是錯誤。
結婚這五年,周從白不經常回家。
就算是偶爾回來也只是為了完成一些必要的生理運動,很少和自己說話。
她不小心哮喘發作渾身顫抖說不出話。
昏迷的視角中也只看見他逐漸走遠的背影。
他從不關心自己在做什么,遭遇了什么,重要的只有他的事業。
一點一點,就像是一團正在燃燒的火焰陡然被一杯冰水澆了徹底。
再無復燃的可能。
所以后來她便也很少吐露自己的心聲了。
兩人最后一次見面鬧得不是很愉快。
大體的細節已經忘記了,只記得他以從未有過的力度折騰她到很晚。
隔天,江其麥就收到了周從白的死訊。
死的突然,她甚至都沒來得及反應,就見到了被燒焦看不清面容的男人。
緊接著懷里便多出來一個小盒子。
原來一米八九身高的男人變成一個小盒子,只花了兩個小時而已。
至于公司,則是在周從白助理的幫助下飛快地安排了專業的團隊處理。
如今只剩下一些保密材料需要進行交接。
只是當時見面的時候,他的這位秘書吞吞吐吐。
好像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告訴自己。
但最后還是神色怪異地搖了搖頭。
原本她打算今天就將男人的身份注銷。
但是想到他現在已經變成小盒子。
名義上存活想必也不急在這一時。
便應了裴清的邀約去酒吧和男模共度春宵良夜。
可惜玩到一半她良知發現,便打算回去參加周從白的頭七。
“夫人,到了...”司機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江其麥推開車門,呼嘯的寒風吹在她的臉上,讓她保持清醒。
認識這么多年,數不清的愛恨情仇,恩怨瓜葛。
好像隨著周從白的死亡按下清除鍵,一筆勾銷了。
她和周從白認識的太早,早到她不明白是非對錯。
周從白也死的太早了,還沒到而立之年。
他的存在占據了她生命長度的三分之二,幾乎壟斷了所有的可能性。
以至于現在她恍然發現,提起愛,想到他,說到恨,也是他。
不過現在人都死了,提這些酸唧唧的東西也沒什么用。
在保鏢的簇擁下,她走進別墅。
黑漆漆的環境下偌大的別墅只有幾尾跳躍的燭光。
“夫人...別墅的電路不小心被雷劈壞了,已經聯系人來維修了,還需要等待一段時間。”
旁邊的管家低眉順眼地站在一旁。
枯燥的神色在燭光的映射下如同鬼魅。
江其麥挑了挑眉,并不在意他的態度。
畢竟這老頭從周從白跟她結婚到現在就一直沒給過他好臉色看。
“好的。”
只是被他的眼睛注視著,她的心沒由頭地狂跳。
幾乎是下意識地扭頭望向旁邊懸掛著的照片。
那是周從白的遺照。
往日沉默寡言的男人此刻靜靜的被掛在墻上。
窗幔搖搖欲墜,剛好遮住他的上半張臉,只留下薄唇。
怪異的感覺愈演愈烈。
江其麥索性拿過旁邊的三根香點燃,喃喃自語道。
“你我夫妻雖沒有情分,但是念在相識多年,還是為你準備好了后事。”
“等到公司的事務交接完畢,我便會離開,每逢你的忌日,我要是能想起來...”
后面的話還沒有來的及說出口。
便被一聲凄厲的慘叫打斷。
目光所及之處全部都是黑暗。
聲音的響起在此刻顯得更加鬼氣森森。
江其麥被嚇的手一歪。
三根香全部掉落在地上,正正好摔成兩短一長。
聲音從二樓傳來。
管家是知道這位夫人脾氣的,連忙上前解釋。
“剛剛吩咐一位女傭,可能是...”
江其麥捂住自己因為這一小插曲而狂跳起來的心臟。
沒忍住搶過旁邊傭人手中的蠟燭,氣沖沖地往二樓上走。
雖然自己和周從白感情已經所剩無幾。
但是今天畢竟是他的頭七。
若是出了岔子...
兩短一長,就算她是個傻子也知道這不是件好事!
站在樓梯上,江其麥下意識地摸索著手腕上的紅繩,穩住馬上就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臟。
這是她十七歲收到的禮物。
說是能夠保平安,從那以后她便一直戴著,從不離身。
腳步很快,一會兒便到達發出聲音的房間。
她將蠟燭舉低,照在女傭的臉上,沉聲問。
“發生什么了?做事這么一驚一乍的...”
躺在地上的女傭慘白著臉。
卻還是憑借著最后一絲力氣伸出手指向身后半敞著的房門。
順著這根手指,她抬頭望去。
才發現這是周從白的房間...
只見床邊似乎有團黑影,看不真切。
心中毛毛的情緒再次發酵。
但江其麥還是試探著伸出腳走近,一步一步,小心翼翼。
即將觸碰到黑影的那一瞬間,有一道驚雷突兀響起。
房間內短暫的明亮了一瞬間。
也是在這一剎那,看清黑影的江其麥瞳孔不由得放大。
手中的蠟燭也因為放松而倒在地板上熄滅。
剛剛還掛在墻上的男人此刻卻安然無恙地端坐在床邊。
瑰麗俊朗的面容絲毫沒有變化,頭發濕漉漉的。
甚至還有泥土混雜在其中,匯聚成一道道細細的水流滑下。
骨節分明的手也因為這個撫向臉頰。
因為江其麥的到來,他的手短暫暫停。
黑黝黝的瞳孔就這樣盯著她的臉,隨后扯出一抹微笑:“好久不見啊,麥麥...”
眼前的沖擊實在是太過于駭人聽聞。
本就身體不太好的江其麥經受不住直接坐在地上。
“不好了!夫人暈倒了!快送醫院啊!”
黑暗中,不知道是誰的聲音再度響起。
恍惚間,她被擁入懷中,泥土清香掩飾下,是蓬勃的心跳。
樓下,遮住男人上半張臉的窗幔不知為何飄動起來。
隨后像是承受不住一般,重重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