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云棲別院
黑色轎車駛入一片掩映在蒼翠山麓間的現代中式庭院。
白墻黛瓦,線條簡潔利落,巨大的落地窗映照著夕陽與山景,靜謐中透著不容置疑的份量。
這里是宋家的“云棲別院”,既是家宅,也是宋家在南江的根基所在。
宋觀剛踏進玄關,管家便無聲地出現,接過他的書包,低聲道:“三少爺,老爺在書房等您。”
書房在三樓,視野極佳,能將整個庭院和遠處的城市天際線盡收眼底。
宋觀推門進去時,宋知遠正背對著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他身量很高,穿著質地精良的深灰色羊絨衫,背影挺拔,帶著一種久居上位的沉凝。
“回來了?”宋知遠沒有回頭,聲音不高,卻像一塊冷玉砸在安靜的空氣里。
“嗯。”宋觀應了一聲,走到書桌前站定,姿態放松,但脊背挺直。
宋知遠緩緩轉過身。
他面容與宋觀有七分相似,但線條更為冷硬深刻,眼神銳利如鷹,歲月沉淀下的威嚴遠非宋觀那點散漫不羈可比。
他目光在宋觀身上掃過,仿佛能穿透皮囊看到其下可能存在的損傷。
“特別調查局的‘臨時顧問’?”宋知遠開口,單刀直入,沒有絲毫寒暄,“什么時候宋家的子孫要去給特別調查局當跑腿了?”
“個人行為。”宋觀迎上父親的目光,語氣平靜,“學校出了事,我正好在現場,又恰好有點‘用處’。他們需要本地線索和人手,我需要他們的情報網和權限,各取所需。跟家里無關。”
“無關?”宋知遠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近乎嘲諷的弧度,“你動用鶴翎風刃,當眾化形,還和一個身份不明、力量屬性奇特的女孩聯手,最后被特別事務調查局請去喝茶……這叫‘無關’?
宋觀,你是不是覺得宋家的‘低調’二字是寫在紙上的?”
這時,語氣已經有了對宋觀的指責。
“當時情況緊急,鬼魈的瘴氣要擴散,體育館里全是人。”
宋觀挺了挺身子,解釋但語氣并不軟弱,“我不能看著普通人出事。至于畢如水……”
他頓了頓,“她救了姜靜,也幫了大忙。特別調查局暫時也沒摸清她的底。”
“姜靜?”宋知遠捕捉到這個名字,眼神微動,“你之前提過的那個有草木之力的小姑娘?”
“是。”宋觀點頭。
宋知遠沉默了幾秒,走到寬大的書桌后坐下,手指在光滑的紅木桌面上輕輕敲擊,發出規律的輕響。
這細微的聲音在安靜的書房里卻帶著無形的壓力。
“鏡面案,浮光大妖,東海靈樞異動……”
宋知遠緩緩道,每一個詞都像一塊沉重的石頭,“水越來越渾了。特別調查局想借你的手探宋家的態度,也想借宋家的力。那個畢如水……哼,南方離火境的氣息,藏得再好,也瞞不過敏感的人。
畢方把女兒派到青龍的地盤,想干什么?”
宋觀心頭微凜,父親果然知道得更多,也更敏銳。
他面上不動聲色:“她只說是個人行為,來‘看看’。目的疑似是保護姜靜。”
“保護?”宋知遠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木生火……倒也勉強說得通。
但牽扯到畢方,就絕不會簡單。南江區是東海龍族靈樞的凡人界投影,靈樞不穩,首當其沖的就是我們這些依托靈樞存在的家族。
特別調查局想管,但他們的根基在凡人界,對玄真界的了解浮于表面。宋家立足于此數百年,根基更深,看得也更清。”
他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如實質般壓在宋觀身上:“你想參與,可以。但記住幾點:
第一,宋家不依附特別調查局,是合作,是交換。他們給的情報和便利,要用我們需要的、等價的東西來換。
第二,保護好你自己,也……留意那個姜靜。她是變數,也可能是關鍵,我總感覺,她身上的力量,沒有那么簡單。
第三,盯緊那個畢如水。她是畢方之女,無論目的為何,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信號。
她若安分,便相安無事;若有不軌,或有人想借她生事,宋家必須第一時間知曉,并做出反應。明白嗎?”
“明白。”宋觀沉聲應道。
父親的話清晰勾勒出了宋家在此事中的立場和底線:冷靜觀察,深度介入,掌控信息,維護根基。這是宋家一貫的處事邏輯。
“行了,出去吧。”宋知遠揮揮手,重新將目光投向窗外的暮色,“你大哥晚上到家,一起吃飯。你姐姐的電話,晚點自己記得回。”
宋觀走出書房,輕輕帶上門,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書房外的走廊安靜而溫暖,空氣中浮動著淡淡的檀香。
樓下隱約傳來輕松的說笑聲。
“喲,我們的大英雄回來啦?”一個明朗帶笑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
宋觀的哥哥宋明斜倚著欄桿,穿著舒適的家居服,手里還拿著個啃了一半的蘋果。
他眉眼和宋觀很像,但氣質陽光開朗得多,像個無憂無慮的大男孩。
“聽說你在學校玩得挺大?特別調查局的盒飯好吃不?”
宋觀白了他一眼,嘴角卻忍不住彎了彎:“沒你做的難吃。”
“嘖,不識貨!”
宋明走過來,哥倆好地攬住宋觀的肩膀,用力晃了晃,“爸訓你了?別理他,老古董。跟我說說,那個會放火的酷妞長什么樣?還有那個能讓植物瘋長的姑娘?聽說很漂亮啊?”
宋觀被他晃得頭暈,沒好氣地掙開:“滾蛋!少打聽。”
兄弟倆笑鬧著下樓,剛才書房里凝重的氣氛被沖淡了不少。
宋觀看著哥哥沒心沒肺的笑容,心里那根緊繃的弦也稍稍松弛。
這就是家。
有父親的深謀遠慮和如山威嚴,也有兄長的插科打諢。
無論外面風浪多大,這里總有一個休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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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靜推開家門時,一股混合著飯菜香和煎中藥的熟悉味道撲面而來。
緊繃了一天的神經瞬間松弛下來。
“姐姐!”一個炮彈似的小身影歡呼著沖過來,緊緊抱住她的腿。
是妹妹李瀟瀟,剛上小學一年級,扎著兩個歪歪扭扭的小辮子,仰著紅撲撲的小臉,眼睛亮晶晶的。
“瀟瀟乖。”姜靜笑著彎腰抱起妹妹,蹭了蹭她的額頭。
“靜靜回來了?快洗手準備吃飯!”母親李曇花的聲音從廚房傳來,帶著一絲疲憊,但更多的是喜悅。
她圍著圍裙,臉色比之前紅潤了些,正把最后一盤青菜端上桌。
“媽,爸回來啦?”姜靜放下妹妹問道。
除非姜山回來,否則少見李曇花有這么高興的時候。
“剛進門,在洗手呢。”李曇花話音剛落,衛生間的門開了,姜山走了出來。
他個子不高,身材敦實,皮膚是常年跑長途曬出的黝黑,臉上帶著明顯的倦色,但看到女兒,眼睛立刻亮了起來,露出樸實的笑容。
“閨女回來啦!聽你媽說你們學校出事了?沒傷著吧?”姜山幾步走過來,上下打量著姜靜,眼里滿是關切。
“沒事爸,就是點小意外,離得遠。”姜靜避重就輕,拉著父親坐下,“什么時候到家的?”
“剛到沒多久。這趟還行,就是路上有點堵。”姜山搓了搓臉,看到桌上豐盛的飯菜,感慨道,“還是家里好。”
飯桌上,氣氛溫馨。
李曇花不停地給丈夫和女兒夾菜,詢問姜靜學校的情況,姜靜只含糊說了是地下氣體泄漏引起的小范圍塌陷,自己和幾個同學協助維持了下秩序。
姜山則講著路上遇到的趣事和給女兒帶的當地小吃——椰子糕。
李瀟瀟嘰嘰喳喳說著學校里學了什么新歌,誰又搶了她的橡皮。
姜靜安靜地吃著飯,聽著家人的話語,感受著這份平凡的溫暖。
父親的疲憊,母親的操勞,妹妹的童真,都讓她覺得無比踏實。
“叮咚——”門鈴聲響起。
“我去開門!”李瀟瀟自告奮勇,跳下椅子跑去開門。
門外站著三個人。
為首是一位穿著深色夾克、氣質干練的三十多歲女性,身后跟著兩個穿著類似市政或街道辦工作服的年輕男子,手里拿著文件夾和一個看起來相當正式的盒子。
“您好,請問是姜靜同學家嗎?”干練女性聲音溫和有禮。
“姐姐,有人找你!”李瀟瀟回頭喊道,好奇地看著來人。
姜靜起身走到門口,目光掃過,心頭微微一跳。
她看到了夾克女子領口內側一個極不起眼的、指甲蓋大小的徽章輪廓——SAIB的標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