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南江，褪去了工作日的喧囂，卻依然在秋天的溽熱中喘息。

姜靜站在街角，看著“南江城市地質與環境監測中心”毫不起眼的灰色大樓，很難想象這就是SAIB南江分局的表皮。

宋觀靠在旁邊的行道樹上，指尖夾著一片剛揪下來的銀杏葉，百無聊賴地轉著。

畢如水則緊挨著姜靜，校服外套的袖子被她自己絞得皺巴巴，低著頭，只露出烏黑的發絲和一點紅色的胎記邊緣。

“走吧，別杵著了，里面空調涼快。”

宋觀把葉子一彈，率先走向那扇不起眼的側門。

門禁無聲滑開，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通道，冷氣裹挾著淡淡的臭氧和消毒水味道撲面而來。

沒有科幻電影里炫目的光效，通道盡頭只是一個普通的前臺。

穿著藏青色制服、胸口別著“地質勘探部”徽章的中年男人核對了一下劉青崖提前發來的電子憑證，遞過來三張臨時通行卡。

“B3評估區，刷電梯。有人在等你們。”他的聲音平板無波，眼神掃過三人。

電梯平穩下沉，數字跳動。

姜靜捏著那張冰冷的卡片，感覺手心有點汗。畢如水往她身邊又縮了縮。宋觀倒是饒有興致地觀察著電梯內壁光滑的金屬面板，似乎在研究自己的倒影。

“叮。”

電梯門打開，眼前的景象讓姜靜微微一怔。

不是想象中的高科技作戰指揮室，更像一個大型的綜合體檢中心結合了高端實驗室。

柔和的灰藍色調取代了刺目的純白，光線均勻而舒適。

走廊兩側是厚重的隔音門，門上只有簡單的數字編號和狀態指示燈。

穿著白大褂或深藍色工裝的技術人員步履匆匆，低聲交談著術語。

空氣里彌漫著儀器低沉的嗡鳴和一種……難以言喻的能量場微弱的麻癢感。

張衡段就站在電梯口，依舊是那身熨帖的白襯衫和西裝褲，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手里拿著一個平板。

“歡迎三位。”他迎上來，笑容真誠，“別緊張，流程走完就好。主要是建立檔案，了解你們的能力邊界，方便后續協作，也是為了你們自身的安全。跟我來吧。”

他帶著他們穿過幾條安靜的走廊，來到一個標著“A7”的房間。

房間很大，被柔性的透明隔斷分成幾個區域。

一邊是類似醫院體檢的設備，但造型更簡潔流暢，金屬部件泛著冷光；另一邊則像一個小型的植物園角落，擺放著各種狀態的盆栽植物，甚至有一小片模擬草皮；還有一個區域相對空曠，地面畫著復雜的同心圓和刻度線。

“姜靜同學，先從你開始吧。”張衡段示意姜靜走向那個植物區域，“主要是基礎生理數據采集和你的能力評估。放松，就像在學校一樣。”

姜靜深吸一口氣，走了過去。兩名穿著白大褂的女技術人員迎上來，態度專業而溫和。

她們引導姜靜躺在一個類似CT掃描儀的弧形設備下，但掃描光束是柔和的淡綠色。

“閉眼，放松。我們在監測你的生命體征和能量場穩定度。”一個技術人員解釋道。

儀器啟動，細微的嗡鳴聲響起。姜靜感覺一股清涼溫和的氣息掃過全身，并無不適。

同時，她注意到旁邊幾個盆栽植物——一盆蔫頭耷腦的綠蘿，一盆葉片焦黃的琴葉榕，還有幾株剛冒出嫩芽的豌豆苗——它們的枝葉似乎極其輕微地朝著她的方向顫動了一下。

“好，現在，請嘗試溝通一下那盆綠蘿，讓它恢復一點生機。”平板儀器后，張衡段溫和的聲音傳來。

姜靜集中精神，目光落在那盆綠蘿上。

她放空思緒，嘗試著像以前在無人的小公園里那樣，去感受那細微的、代表“存在”的脈動。

一種熟悉的、如同溪流般清涼的感覺從心底涌起，緩緩流淌向指尖。

她伸出手，并未接觸，只是虛懸在綠蘿上方。

肉眼可見地，那蔫軟的葉片開始舒展，葉尖的枯黃褪去，重新泛起健康的油綠光澤。

整個過程安靜而自然，仿佛只是給植物澆足了水。

“非常棒。”張衡段在平板上快速記錄著，“親和力極佳，能量輸出穩定、精準。再試試極限催生豌豆苗。”

姜靜依言轉向那幾株嫩苗。她含住一枚準備好的豌豆種子，輕輕吐向模擬草皮。

種子落地的瞬間，她雙手虛按地面，意念集中。

“榮花榮花，天清發芽…”低低的呢喃如同咒語，又似自然的呼吸。

那種子破土而出，嫩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拔高，纏繞，轉瞬間長成一株半人高的、掛滿青翠豆莢的豌豆藤，生機勃勃。

“爆發力可觀。”張衡段點頭，“好了，姜靜同學，請到這邊測試一下束縛能力。看到那個移動的球體了嗎？嘗試用藤蔓抓住它。”

一個網球大小的金屬球體從天花板垂下，開始不規律地移動。

姜靜凝神，雙手快速結印，意念鎖定目標。

幾根堅韌的藤蔓從地面模擬草皮中閃電般竄出，精準地纏繞住飛行的球體，將它牢牢固定在半空。

“操控精度良好，反應速度A級。”張衡段露出贊許的笑容，“潛力巨大，姜靜同學。請到休息區稍等。”

姜靜松了口氣，感覺有點虛脫，但更多的還是新奇。

她走到旁邊靠墻的椅子上坐下，目光轉向宋觀。

宋觀那邊就“熱鬧”多了。他被帶到了那個空曠的、畫著刻度的區域。

沒有花哨的儀器，只有幾個高速攝像機對準他。

“宋觀同學，請展示你的化形過程，以及風刃的強度、速度和操控范圍。”張衡段說道。

宋觀撇撇嘴，活動了一下脖頸。

下一秒，他身形驟然模糊，伴隨著一陣細密如炒豆般的骨骼爆響，一只翼展驚人的墨色巨鶴便取代了少年，安靜地立在場地中央，暗紅的瞳孔掃視著周圍。

房間里溫度似乎都下降了幾度。

技術人員快速記錄著數據。

接著，黑鶴雙翼一振，并未騰空（房間高度有限），而是猛地向前一揮！

數道凝練如實質的黑色風刃破空而出，撕裂空氣發出尖銳的嘶鳴，精準地斬在場地邊緣幾個不同距離和角度的特制標靶上。

標靶上瞬間留下深深的刻痕，內部傳感器紅燈狂閃。

“強度B+，速度A+，操控精度A。”張衡段報出數據，“維持化形狀態下的極限速度和轉向測試。”

黑鶴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在刻有復雜軌跡的地面上高速移動、急停、折返，快得留下殘影，卻又輕盈地避開所有預設的障礙點。

羽毛在高速中微微顫抖，顯示出驚人的控制力。

最后是耐力測試。

黑鶴持續釋放小范圍但高頻率的風刃沖擊波，模擬長時間戰斗消耗。

直到十分鐘后，宋觀才恢復人形，臉色微微發白，呼吸略促，但眼神依舊銳利。

“耐力優秀。”張衡段合上平板，“登記在冊的靈者果然名不虛傳。辛苦了，宋同學。”

輪到畢如水時，氣氛明顯變得謹慎。

她被帶進一個明顯更厚實、材料特殊的隔間，里面溫度似乎也略高。

關月昭不知何時也出現在觀察窗外，抱著手臂，眼神冷冽。

“畢如水同學，”張衡段的聲音透過擴音器傳來，依舊溫和，但多了一絲嚴肅，“請嘗試召喚你的弓，并射擊那個標靶。”

畢如水低著頭，雙手緊握，顯得局促不安。

她磨蹭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抬起右手。

一點橘紅色的火星在她掌心閃現，跳躍著，拉伸著，仿佛極不情愿地凝聚、定型。

一柄造型古樸、通體赤紅的長弓終于出現，弓身纏繞著流火般的暗紋，弓弦如凝練的陽光。

但她召喚的速度比對抗鬼魈時慢了數倍不止，額角甚至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她顫抖著拉開弓弦，一支光芒構成的箭矢憑空出現，箭尖卻有些不穩地晃動。

她瞄向房間另一端一個特制的、布滿能量吸收涂層的厚重標靶。

“咻！”

箭矢離弦，速度尚可，但軌跡并非筆直，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扭曲。

撞擊在標靶中心，發出“嗤”的一聲悶響，留下一個焦黑的、拳頭大小的凹陷，邊緣還有熔融的痕跡。

威力遠不及那驚天一箭。

“力量等級…波動劇烈。C到B之間。”技術人員匯報。

“請再試一次，嘗試穩定輸出，并射擊移動靶。”張衡段指示。

第二次，第三次……畢如水顯得越來越吃力，小臉憋得通紅，臉上的紅色胎記顏色似乎更深了些，像一塊燒紅的烙鐵。

射出的箭矢威力忽大忽小，準頭也差了許多，有兩次差點射偏到防護墻上。

最后一次嘗試時，箭矢在離弦瞬間猛地爆開一團失控的火焰，差點燎到她自己，嚇得她驚呼一聲，弓都差點脫手。

火焰撞在防護力場上，發出滋滋的聲響才湮滅。

“可控性…極不穩定，能量輸出與情緒或特定目標高度相關。”張衡段在平板上的記錄顯得凝重。

關月昭在窗外皺緊了眉頭。

畢如水喘著氣，收回長弓，弓身化作火星消散。她低著頭走回休息區，不敢看任何人，肩膀微微顫抖，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姜靜輕輕抱了抱她。

隨后是詳細的身體檢查，包括用特制的暗銀針頭，泛著淡藍熒光采血管進行血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