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九，重陽氣盛，玄天宗百年一度的收徒大典。

七十二座白玉平臺懸浮在萬頃云海之上，每座平臺邊緣鑲嵌的靈石在晨光中流轉(zhuǎn)著七彩霞光。來自九州各地的修真天才們屏息靜立，衣袂被高空凜冽的風吹得獵獵作響。

愛玩客蹲在最邊緣的平臺角落，嘴里叼著一根碧靈草，草莖隨著他咀嚼的動作輕輕顫動。他瞇起眼睛望向中央那座最大的平臺——那里空無一人，卻散發(fā)著令人窒息的威壓。

“聽說這次玄天宗主會親自挑選親傳弟子？“身旁一個華服少年壓低聲音道。

“噓！道玄凌真人最厭喧嘩。“另一人緊張地拽了拽同伴的袖子，“據(jù)說上次大典有人在他面前多說了句話，直接被逐出山門。“

愛玩客聞言輕笑出聲，碧靈草在他唇間調(diào)皮地上下晃動。他本是為了躲避仇家追殺才混入這收徒大典，對拜師毫無興趣。但若能一睹那位傳說中的修真界第一人，倒也不枉他冒險潛入。

云層忽然翻涌如沸，七十二座平臺上的符文同時亮起，在空中交織成巨大的金色陣圖。一道清越鐘聲自九霄傳來，震得云海蕩漾。

愛玩客耳膜微痛，下意識抬頭——

一道白色身影踏空而來，步步生蓮。

那人廣袖如云，墨發(fā)用一根素白玉簪松松挽著，幾縷發(fā)絲被風吹拂在冷峻的側(cè)臉。腰間一枚青玉令牌隨步伐輕晃，在晨光中泛著溫潤光澤。最令人心驚的是那雙眼睛，如萬年寒潭般深不見底，又似藏著一柄出鞘利劍，鋒芒內(nèi)斂卻令人不敢直視。

“拜見宗主！“

數(shù)千修士齊聲行禮，聲浪震得平臺微微顫動。愛玩客慢了半拍才跟著俯身，唇間的碧靈草卻不慎掉落，在空中劃出一道翠綠的弧線。

道玄凌廣袖輕拂，眾人便覺一股柔和力道將自己托起。

“免禮。“

那聲音不大，卻清晰傳入每個人耳中，如冰泉擊玉，清冷得不含絲毫情緒。

愛玩客直起身，目光卻無法從那位宗主身上移開。道玄凌站在中央平臺邊緣，白衣被風吹得緊貼身軀，勾勒出修長挺拔的輪廓。陽光穿透云層灑在他身上，仿佛為他鍍上一層金邊，恍若天人。

“嘖，長得倒是好看，就是冷得像塊冰。“愛玩客小聲嘀咕，舌尖無意識地舔過唇角。

就在這一瞬，道玄凌忽然轉(zhuǎn)頭，目光如電直射而來。

愛玩客渾身一僵，那眼神似能穿透皮囊直視靈魂。他本能地想躲，卻發(fā)現(xiàn)自己動彈不得——并非被施了定身術(shù)，而是在那道目光下，他竟生不出絲毫反抗之意。

“你。“

道玄凌抬手一指，愛玩客便覺腰間一緊，被無形力量托著飛向中央平臺。耳邊傳來此起彼伏的驚呼聲，無數(shù)或羨或妒的目光如針般刺在他背上。

足尖觸到白玉地面的剎那，一股清冽冷香撲面而來，像是雪后松林的氣息。愛玩客抬頭，發(fā)現(xiàn)道玄凌比他高了半個頭，此刻正垂眸看他，長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

“叫什么名字？“道玄凌問。

“呃...大家都叫我愛玩客。“他撓撓頭，方才的緊張不知何時已消散無蹤，甚至沖著這位高高在上的宗主眨了眨眼。

“本名。“

“啊...這個...“愛玩客眼神飄忽。他五歲那年被一個老乞丐從亂葬崗撿到，除了頸間一枚刻著古怪符文的黑玉墜外，再無他物。老乞丐因其貪玩好動，便給他起了這么個綽號。

道玄凌眸光微沉，忽然抬手按在他額前。

愛玩客呼吸一滯。那只手修長如玉，指尖微涼，觸到皮膚的瞬間卻傳來一陣令人戰(zhàn)栗的溫熱。一股清冽靈力自接觸點涌入，如涓涓細流般在他經(jīng)脈中游走，所過之處泛起奇異的酥麻感。

“嗯...“他忍不住輕哼出聲，隨即羞得耳根發(fā)燙。這感覺太過美妙，就像酷暑天跳入山澗，每個毛孔都舒張開來，貪婪地汲取那清涼靈力。

道玄凌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天生靈體？“他聲音極輕，幾乎是自言自語。

愛玩客只覺那靈力在他體內(nèi)轉(zhuǎn)了一圈后，竟帶著一絲他從未察覺的暖流回饋向道玄凌。兩人接觸的皮膚處迸發(fā)出細小的金色火花，噼啪作響。

道玄凌猛地收手，后退半步，向來古井無波的臉上罕見地浮現(xiàn)一絲波動。

“可愿入我門下？“

這句話如驚雷炸響，七十二座平臺上頓時一片嘩然。玄天宗主百年未收徒，今日竟看中一個來歷不明的散修？幾位長老面面相覷，卻無人敢出言質(zhì)疑。

愛玩客眨了眨眼，忽然咧嘴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包吃住嗎？“

道玄凌：“......“

“有月錢嗎？“

“......“

“能隨便下山玩嗎？“

道玄凌額角青筋微跳：“玄天宗規(guī)第一條，尊師重道。“

愛玩客歪著頭打量這位冷若冰霜的宗主，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那看似冷漠的外表下藏著什么。也許是方才靈力交融時感受到的那一絲孤獨，又或是那雙深潭般的眼中轉(zhuǎn)瞬即逝的波動。

“那行吧，師父在上...“他作勢要跪，卻被一股柔和力道托住膝蓋。

“明日辰時，玄天峰頂行拜師禮。“道玄凌廣袖一拂，人已化作流光遠去，只余一縷冷香縈繞不去。

愛玩客站在原地，摸了摸尚有余溫的額頭，那里還殘留著對方指尖的觸感。他望向道玄凌消失的方向，忽然覺得心跳有些快。

“有意思。“

他輕聲自語，沒注意到自己頸間的黑玉墜在陽光下閃過一絲詭異的紅光。

遠處云海中，道玄凌立于飛劍之上，凝視著自己方才觸碰過愛玩客的那只手。千年不變的平靜心湖，竟泛起了一絲漣漪。

“天生靈體...還是...“他眉頭微蹙，將手按在胸口，那里跳動的心臟比平時快了幾分。

云海翻涌，將一切疑惑與悸動暫時掩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