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霄門后山的懸崖邊上,春風(fēng)裹挾著山間特有的草木清香徐徐拂過。
虞清霜躺在自己特制的藤編吊床上,細(xì)碎的陽光透過樹葉間隙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她半瞇著眼睛,像只慵懶的貓兒般蜷縮在吊床中央,青色道袍的寬大袖口滑落至肘間,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小臂。
“清霜師姐!掌門讓你去練功場集合!”
山路上傳來的喊聲驚得幾只山雀撲棱棱飛起。
虞清霜皺了皺鼻子,慢悠悠地將蓋在臉上的《修真界八卦周刊》往下挪了挪,露出一雙琥珀色的杏眼。
陽光直射過來,她下意識地抬手遮在眼前,纖長的睫毛在掌心投下一片小小的陰影。
“告訴他我在閉關(guān)?!?/p>
她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綿軟,尾音微微上揚(yáng),像在撒嬌。
山路上跑來的是個(gè)十四五歲的少年,額頭上沁著細(xì)密的汗珠。
“可、可你上次這么說的時(shí)候,掌門師叔說再看到你曬太陽就罰你去掃茅廁...”
少年漲紅了臉,手指不安地絞著衣角。
虞清霜嘆了口氣,慢吞吞地支起身子。藤床隨著她的動作發(fā)出細(xì)微的吱呀聲。她伸了個(gè)懶腰,道袍下擺隨著動作滑落,露出一雙穿著繡花布鞋的腳,鞋尖上還沾著幾片草葉。
“知道了知道了,我這就去?!?/p>
她一邊嘟囔著,一邊將八卦雜志卷起來塞進(jìn)腰間繡著云紋的儲物袋。起身時(shí),她順手折了根草莖叼在嘴里,雙手背在腦后,晃晃悠悠地往山下走去。
剛走到半山腰,原本湛藍(lán)如洗的天空突然暗了下來。虞清霜腳步一頓,嘴里的草莖掉在了地上。
她仰起頭,看見烏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轉(zhuǎn)眼間便遮蔽了大半個(gè)天空。
“咦?誰在渡劫?”
她瞇起眼睛,手搭涼棚望向?yàn)踉谱蠲芗暮笊阶罡咛帯?/p>
一道刺目的紫光劃破天際,緊接著是震耳欲聾的雷鳴。水桶粗的紫色天雷直劈山頂,整座山峰都在顫抖。
虞清霜下意識后退半步,抬手捂住耳朵。她的道袍被突如其來的狂風(fēng)吹得獵獵作響,發(fā)間的木簪差點(diǎn)被吹落,幾縷碎發(fā)掙脫束縛,在臉頰邊胡亂飛舞。
第二道、第三道...整整九道天雷接連劈下,一道比一道兇猛。最后那道天雷落下時(shí),虞清霜清晰地看到山頂平臺上有個(gè)黑影被劈得飛起,像斷了線的風(fēng)箏般墜向懸崖方向。
“該不會是哪個(gè)倒霉的同門吧?”
她咬了咬下唇,猶豫片刻后,還是調(diào)轉(zhuǎn)方向朝雷擊處奔去。她的動作輕盈得像只山貓,在陡峭的山路上如履平地。
后山最高處的平臺已經(jīng)面目全非。原本平整的青石地面被劈出一個(gè)直徑丈余的焦黑大坑,周圍的草木全部化為灰燼,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焦糊味和雷電特有的臭氧氣息。
虞清霜用袖子掩住口鼻,小心翼翼地靠近懸崖邊緣。
“有人嗎?”
她試探性地喊道,聲音被山風(fēng)吹得七零八落。
一陣微弱的咳嗽聲從亂石堆后傳來。
虞清霜撥開被雷火燒得焦黑的灌木,在一塊突出的巖石后面發(fā)現(xiàn)了那個(gè)倒霉蛋——如果那團(tuán)黑乎乎的東西還能被稱為人的話。
虞清霜用樹枝戳了戳那團(tuán)焦黑的人形,樹枝尖端傳來輕微的阻力。那東西突然動了動,嚇得她差點(diǎn)跌坐在地。
“咳...咳咳...”
焦炭人發(fā)出的微弱咳嗽聲讓虞清霜渾身一僵。活的?被九重天雷劈成這樣居然還活著?她下意識后退兩步,手指不自覺地絞緊了衣角。
“這位道友,你...你沒事吧?”
話一出口她就想咬自己舌頭——這問題蠢透了,誰被劈成這樣能沒事?
焦炭人緩緩抬頭,就這樣死死的看著她,瞳孔微微擴(kuò)大。
那張面目全非的臉讓虞清霜胃部一陣抽搐。但更讓她心驚的是那雙眼睛——明亮得不像將死之人,反而像是...像是她曾在古籍上見過的星辰圖。
“姑娘...可否...借個(gè)地方...躲一躲...”
那人每說一個(gè)字都在吐血,暗紅的血珠滴在焦黑的巖石上,發(fā)出輕微的“嗤嗤”聲。
虞清霜抬頭看了看再次聚集的雷云,喉嚨發(fā)緊。開什么玩笑?這可是能招來九重天雷的主兒!誰知道是什么來頭?說不定是哪個(gè)被天譴的大魔頭...
“下一波...雷劫...馬上...”
她低頭看著地上奄奄一息的陌生人,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理智告訴她應(yīng)該立刻轉(zhuǎn)身離開,這種級別的雷劫,稍有不慎就會被殃及池魚。
三年前隔壁峰的劉師兄就是被一道渡劫余波劈得修為盡廢...
天空中雷聲轟鳴,仿佛在催促她做決定。
“關(guān)我什么事...”
她小聲嘀咕,腳步卻像生了根一般無法移動。
那人破碎的胸膛劇烈起伏著,每一下呼吸都像是用盡了全力。
虞清霜突然想起自己筑基那日,師父說的那句話:
“修真之路,最忌見死不救?!?/p>
“嘖,麻煩死了!”
她猛地蹲下身,卻在即將觸碰到對方時(shí)又猶豫了。萬一救了個(gè)禍害呢?萬一惹上什么大麻煩呢?她只是個(gè)小小的筑基修士,在青霄門都是墊底的存在...
“咔嚓——”一道閃電劈在不遠(yuǎn)處的古松上,樹干瞬間燃起熊熊大火。熱浪撲面而來,虞清霜的額角滲出細(xì)密的汗珠。
焦炭人的手指突然動了動,艱難地抓住了她的衣角。那只手焦黑變形,卻意外地沒有用力,只是輕輕地、近乎哀求地扯了一下。
就這一下,虞清霜心里某處突然軟了下來。
“算你運(yùn)氣好,”
她惡聲惡氣地說,卻動作輕柔地將那人胳膊搭在自己肩上
“先說好,要是死在我那兒,我可沒錢給你買棺材。”
接觸的瞬間,她感受到一股微弱但精純至極的靈力波動,驚得她差點(diǎn)松手。
這靈力...至少是化神期以上的大能!她為什么要招惹這種人物?現(xiàn)在反悔還來得及...
天空中雷云翻滾,一道閃電直劈而下,卻在半空中詭異地拐了個(gè)彎,劈在了旁邊的空地上。
虞清霜瞪大眼睛,看了看天,又看了看肩上半死不活的人,突然意識到什么。
“你...”
她聲音發(fā)顫
“你該不會是什么被天道針對的大魔頭吧?”
那人艱難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gè)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玄天宗...沈劫...不是...魔頭...”
虞清霜翻了個(gè)白眼
“得了吧,哪個(gè)正派人士會被雷劈成這樣?”
話雖這么說,她還是調(diào)整了下姿勢,讓對方靠得更舒服些。
她一邊攙扶著沈劫往山下走,一邊在心里盤算:
這人修為高深,若能救活,說不定能撈點(diǎn)好處;若救不活...大不了半夜偷偷埋了。橫豎她虞清霜在門中名聲本就一般,再多個(gè)“私藏男人”的罪名也無所謂。
“你要是敢恩將仇報(bào),”
她壓低聲音威脅道
“我就把你扔回雷劫下面去?!?/p>
沈劫似乎想說什么,卻只咳出一口血來,濺在她青色的衣襟上,像綻開了一朵暗紅的花。
虞清霜嘆了口氣,腳步卻不自覺地加快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