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海天相接處泛起魚肚白。沈劫抱著昏迷的虞清霜，踏著驚蟄劍飛越茫茫海面。咸濕的海風(fēng)拂過他的面頰，帶著初晨特有的涼意。懷中的人輕得不可思議，呼吸微弱卻平穩(wěn)，長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襯得臉色愈發(fā)蒼白。
“堅持住...“沈劫低聲呢喃，指腹輕輕擦去她額角的冷汗，“我們馬上就到安全的地方了。“
他的靈力幾乎耗盡，驚蟄劍的飛行軌跡時高時低，如同喝醉的海鳥。右肩的傷口又開始滲血，將虞清霜的衣襟染紅了一小片。但沈劫感覺不到疼痛，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懷中人微微起伏的胸口上——那是他此刻唯一的慰藉。
遠處出現(xiàn)了一座小島的輪廓，島上綠意盎然，中央有一座簡陋的木屋。這是沈劫多年前游歷時發(fā)現(xiàn)的隱秘之所，連玄天宗的人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降落時，沈劫的雙腿一軟，險些跪倒在地。他咬牙穩(wěn)住身形，小心翼翼地將虞清霜放在屋前的草地上。晨露打濕了她的發(fā)梢，在陽光下閃爍著細碎的光芒。沈劫輕輕撥開她臉上的碎發(fā)，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著。
“你做到了...“他輕聲說，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你打敗了幽冥閣主。“
虞清霜沒有回應(yīng)，只是眉頭微微蹙起，似乎陷入了某種不愉快的夢境。沈劫深吸一口氣，強撐著站起身，開始檢查木屋的狀況。多年無人居住，屋內(nèi)積了厚厚一層灰，但結(jié)構(gòu)依然堅固。他簡單清掃出一塊干凈的地方，鋪上自己的外袍，這才返回去抱虞清霜。
將她安頓好后，沈劫跪坐在一旁，從儲物袋中取出僅剩的療傷丹藥。他小心地托起虞清霜的后頸，將藥丸送入她口中，又喂了幾口清水。水流過她干裂的唇瓣，留下一道濕潤的痕跡。沈劫不自覺地用拇指輕撫她的唇角，動作溫柔得像是在觸碰易碎的珍寶。
“你總是這樣...“他低聲自語，“不顧一切地往前沖，從來不想想身后的人有多擔(dān)心。“
屋外傳來海鳥的鳴叫，潮水拍岸的聲音規(guī)律而舒緩。沈劫守在虞清霜身邊，眼皮越來越沉，最終抵不過疲憊，靠在床沿陷入了淺眠。
夢中，他又回到了三百年前那個雨夜。雷霆劃破長空，白衣女子在他懷中化為光點消散。無論他如何哭喊、如何哀求，都無法阻止那漸漸冰冷的軀體...
“不...不要...“沈劫在夢中囈語，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一只微涼的手突然撫上他的臉頰。沈劫猛地驚醒，對上虞清霜半睜的雙眼。她的瞳孔還殘留著一絲淡藍，在晨光中如同清澈的海水。
“做噩夢了？“她的聲音很輕，帶著初醒的沙啞。
沈劫怔怔地看著她，一時分不清夢境與現(xiàn)實。他顫抖著握住她貼在自己臉上的手，感受著那真實的溫度，眼眶突然發(fā)熱。
“你醒了...“這三個字重若千鈞，包含著太多無法言說的情感。
虞清霜虛弱地笑了笑，指尖輕輕描摹他眉骨的輪廓：“我夢見你了。“她停頓了一下，“三百年前的你，哭得像個孩子。“
沈劫的呼吸一滯，心臟像是被無形的手攥緊。他低下頭，額頭抵著兩人交握的手：“那不是夢...是我的記憶。“
虞清霜費力地撐起身子，沈劫連忙扶住她，在她背后墊上自己的外袍。這個動作讓他們靠得極近，沈劫能聞到她發(fā)間淡淡的海鹽氣息，混合著一絲劫種特有的清香。
“我都看到了。“虞清霜直視他的眼睛，“三百年來，你獨自承受的一切。“她的手指撫上他心口的位置，“這里的傷，比任何一處都要深。“
沈劫閉上眼，長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那些被塵封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無數(shù)個被噩夢驚醒的夜晚，對著星空獨飲到天明的孤獨，走遍天涯海角卻一無所獲的絕望...
“值得。“他睜開眼，眸中似有星辰流轉(zhuǎn)，“因為最終找到了你。“
虞清霜的眼眶微微發(fā)紅。她傾身向前，輕輕抱住沈劫，將臉埋在他的肩窩。沈劫僵了一瞬，隨后小心翼翼地回抱住她，像是怕用力過猛會傷到她。
“你這個傻子...“虞清霜的聲音悶在他的衣衫里，“明明可以早點告訴我的。“
沈劫的下巴輕輕蹭著她的發(fā)頂：“我怕...怕歷史重演，怕再一次...“他的聲音哽住了。
虞清霜抬起頭，鼻尖幾乎碰到他的。在這么近的距離下，沈劫能清晰地看見她瞳孔中自己的倒影，還有那抹未完全褪去的藍色光暈。
“看著我，沈劫。“她捧住他的臉，“我不是她。我會生氣，會任性，會偷懶曬太陽...“她的拇指擦過他的眼角，“但我不會離開你。永遠不會。“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沈劫心底最深處的那道鎖。他低下頭，試探性地靠近她的唇。虞清霜沒有躲閃，反而微微仰起臉，閉上了眼睛。
雙唇相觸的瞬間，一股奇異的電流在兩人之間流竄。虞清霜體內(nèi)的劫種之力與沈劫的九劫雷靈產(chǎn)生了微妙的共鳴，藍色的光暈從他們相貼的唇邊蕩漾開來，照亮了整個小屋。
沈劫的吻起初小心翼翼，像是怕驚擾一場美夢。但當(dāng)虞清霜回應(yīng)他時，所有的克制都土崩瓦解。他的手插入她的發(fā)絲，將她拉得更近，唇舌交纏間帶著三百年的思念與渴望。
分開時，兩人都氣息不穩(wěn)。虞清霜的臉頰染上緋紅，嘴唇因為親吻而微微腫脹。沈劫忍不住又輕啄了一下，這才戀戀不舍地退開。
“這是...雙劫共鳴？“虞清霜好奇地看著兩人周身尚未散盡的藍光。
沈劫點點頭，眼中滿是驚嘆：“傳說中劫種與九劫散仙結(jié)合時才會出現(xiàn)的現(xiàn)象。“他握住她的手，“我們的靈力正在互相滋養(yǎng)。“
虞清霜感受著體內(nèi)流動的力量，驚訝地發(fā)現(xiàn)之前消耗的靈力正在快速恢復(fù)。更神奇的是，沈劫肩上的傷口也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這太...“她的話被一陣咕嚕聲打斷。
沈劫愣了一下，隨即失笑：“你餓了。“
虞清霜窘迫地捂住肚子：“我差點死了，醒來還要挨餓，這合理嗎？“
沈劫笑著站起身，揉了揉她的發(fā)頂：“等著，我去找點吃的。“
他走出木屋，陽光立刻灑滿全身。海風(fēng)拂過臉龐，帶著前所未有的清爽。沈劫深吸一口氣，感覺三百年來壓在心頭的重擔(dān)終于卸下。他回頭看了眼窗邊的虞清霜，她正托腮望著大海，側(cè)臉在晨光中如同精致的剪影。
這就是幸福嗎？沈劫想著，胸口涌動著溫暖的情緒。
海灘上散落著不少貝殼，沈劫挑了幾個肥美的海蚌，又摘了些野果。返回時，他看到虞清霜已經(jīng)站在屋外的空地上，正在嘗試召喚劫種之力。藍色的光暈在她掌心流轉(zhuǎn)，卻不太穩(wěn)定，時強時弱。
“別急。“沈劫放下食物，走到她身后，雙手輕輕覆在她的手上，“感受靈力的流動，像呼吸一樣自然。“
他的胸膛貼著她的后背，呼吸噴在她的耳畔。虞清霜的耳尖立刻紅了，靈力也跟著紊亂了一瞬。
“專心。“沈劫低笑，故意又靠近了些。
虞清霜用手肘輕戳他的肋骨：“到底是誰不專心？“
兩人笑鬧間，虞清霜掌心的藍光突然穩(wěn)定下來，化作一朵晶瑩的水花。她驚喜地轉(zhuǎn)頭，鼻尖不小心蹭到沈劫的下巴。兩人同時愣住，距離近得能數(shù)清對方的睫毛。
“我...“沈劫剛要說話，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鳥鳴。
一只通體雪白的信天翁俯沖而下，落在附近的礁石上。它的腳上綁著一枚青玉簡，正是玄天宗的傳信方式。
沈劫取下玉簡，注入一絲靈力。天樞子的虛影立刻浮現(xiàn)：“沈劫，幽冥閣余孽已清剿完畢。東海之濱有異象顯現(xiàn)，可是劫種已醒？“
虞清霜湊過來，好奇地戳了戳虛影。天樞子似有所感，轉(zhuǎn)向她的方向：“小丫頭，若你醒了，速回玄天宗一趟。關(guān)于劫種的秘密，還有未盡之言。“
虛影消散后，兩人面面相覷。
“要回去嗎？“虞清霜問，眼中閃過一絲不安。
沈劫握住她的手：“不急。“他指向遠處的海平線，“看。“
夕陽西沉，將海面染成金紅色。浪花拍打著岸邊的礁石，濺起細碎的水珠。幾只海鷗在天空中盤旋，發(fā)出悠長的鳴叫。
“我們有足夠的時間。“沈劫輕聲說，“去看遍這世間的每一個日出日落。“
虞清霜靠在他肩頭，看著潮水漸漸漫上沙灘，又緩緩?fù)巳ァＲ惠喢髟聫暮Ｆ矫嫔仙穑瑸⑾裸y色的光輝。
“沈劫。“她突然開口。
“嗯？“
“我想吃烤魚。“
沈劫愣了一下，隨即大笑出聲。他拉起虞清霜的手，走向海邊：“遵命，我的劫種大人。“
月光下，兩人的影子在沙灘上融為一體，隨著潮起潮落，漸漸拉長。驚蟄劍靜靜地插在沙地上，劍身倒映著滿天星辰，如同守護者般見證著這段跨越三百年的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