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圓之夜,史萊克學院的鐘樓敲響了十二下。
我盤腿坐在宿舍床上,額頭的金色紋路隱隱發燙。窗外的滿月如同銀盤高懸,灑落的月光在床前形成一片光潔的銀斑。手中霍雨浩給的月光石碎片泛著柔和的藍光,與月光交相輝映。
“是時候了。“我低聲自語,將月光石貼在眉心。
金色紋路完全顯現,第三只眼微微睜開一道縫隙。與以往不同,這次沒有帝天禁制帶來的劇痛——月光石中似乎蘊含著某種特殊能量,能夠中和禁制的效果。
精神力如涓涓細流注入月光石,隨即被引導向某個遙遠的存在。恍惚間,我感覺自己被拉入了一條光的隧道,四周景象飛速流轉。
當視野再次清晰時,我站在一片陌生的湖泊中央。水面平靜如鏡,倒映著滿天星辰。奇怪的是,我能夠穩穩站在水面上,每一步都激起細微的漣漪,卻不會下沉。
“秋兒?“
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我轉身,看到霍雨浩站在不遠處的水面上。他的身形有些虛幻,像是半透明的藍色光影,但那雙靈動的眼睛卻無比真實。
“這是...你的精神世界?“我環顧四周。與上次在他夢中見到的景象不同,這個空間更加穩定、完整。
霍雨浩點點頭,向我走來:“借助月光石和伊老的指導,我構建了這個臨時精神空間。在這里交流可以避開外界窺探。“
他停在我面前一步之遙,好奇地打量著我:“你的樣子...和現實中不太一樣。“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在這個精神世界里,我呈現的既不是三眼金猊的本體,也不是偽裝的人類形態,而是一種介于兩者之間的狀態——金發如瀑,肌膚雪白,但雙手覆蓋著細密的金色鱗片,指尖是鋒利的爪。最顯著的是額頭上完全睜開的第三只眼,正散發著柔和的金光。
“精神體反映本質。“我輕聲說,“這大概是我最真實的樣子。“
霍雨浩若有所思:“那我呢?我看起來什么樣?“
我仔細端詳他的精神體。藍色的短發下是一雙比現實中更加明亮的眼睛,身體輪廓邊緣泛著淡淡的銀光,那是天夢冰蠶和伊萊克斯賦予他的特殊精神力標志。
“像星辰的碎片。“我不自覺地伸出手,想要觸碰那閃爍的銀光,“美麗而...熟悉。“
霍雨浩沒有躲閃,任由我的手指輕觸他的精神體表面。就在接觸的瞬間,一道耀眼的金光從我們接觸點爆發,整個精神世界劇烈震動!
無數記憶碎片如洪水般涌入我的意識——冰火兩儀眼中霍雨浩抱著垂死的我痛哭;乾坤問情谷里他在我和王冬之間痛苦抉擇;最后時刻我燃燒靈魂獻祭時他絕望的呼喊...
“不!“我尖叫一聲,猛地抽回手,踉蹌后退。那些畫面太過真實,仿佛重新經歷了一遍前世的痛苦。精神體因情緒劇烈波動而變得不穩定,邊緣開始模糊消散。
“秋兒!“霍雨浩驚呼,迅速上前扶住我,“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
我顫抖著說不出話來。那些明明是我的記憶,為什么會從霍雨浩的精神體中涌出?難道他也保留了前世的記憶碎片?
“我...我不知道...“我艱難地組織語言,“一些畫面...非常混亂...“
霍雨浩的表情變得凝重:“可能是精神共鳴引發的記憶回響。伊老說過,高度契合的精神體接觸時,有時會交換記憶片段。“他猶豫了一下,“你看到了什么?關于我的嗎?“
我搖搖頭,勉強穩定住精神體:“不太清楚。只是一些模糊的戰斗場景。“撒謊讓我心頭一緊,但現在告訴他真相還為時過早。
霍雨浩似乎察覺到了我的隱瞞,但沒有追問。他輕輕握住我的手——這次沒有發生記憶沖擊——引導我坐在水面上:“先冷靜一下。精神體不穩定很危險。“
我們肩并肩坐著,望著遠處水天相的地方。精神世界的月亮比現實中更加巨大,銀光照亮了整個湖面。
“說說你的發現吧。“我率先打破沉默,“關于繞過帝天禁制的方法。“
霍雨浩點點頭,手指在水面上輕輕一劃。一道銀光閃過,水面浮現出復雜的魂力運行圖:“伊老發現,帝天的禁制主要針對預知能力和主動精神探測。但如果通過媒介——比如這塊月光石——建立雙向精神鏈接,就形成了一條'后門'。“
我仔細研究著魂力運行圖。原理其實很簡單:月光石作為中轉站,將我們兩人的精神力先融合再分離,這樣帝天只能探測到雜亂無章的能量波動,而無法解析具體內容。
“很巧妙。“我由衷贊嘆,“伊萊克斯前輩果然博學。“
霍雨浩驚訝地挑眉:“你知道伊老的全名?“
該死,又說漏嘴了。我急忙解釋:“你上次提到過...伊老...不是嗎?“
霍雨浩狐疑地看著我,但再次選擇了不追問。他轉而提起另一個話題:“關于銀龍王,我查了一些資料。史萊克的古籍中只有零星記載,說她是龍神的分裂體,擁有掌控元素的力量。“
“不止如此。“我接上他的話,“銀龍王古月娜是魂獸共主,在神界大戰后重傷沉睡。如果邪魂師強行喚醒她,很可能導致她陷入瘋狂,屆時整個大陸都會陷入災難。“
“古月娜?“霍雨浩敏銳地捕捉到這個名字,“你認識她?“
我沉默片刻,決定透露部分真相:“星斗大森林的高階魂獸都知道她的存在。帝天一直在守護她的沉睡之地。“
霍雨浩陷入沉思,手指無意識地在水中劃著圈。每一個漣漪都映著月光,形成復雜而美麗的圖案。
“秋兒,“他突然抬頭,眼神無比認真,“為什么你會知道這么多?關于銀龍王,關于邪魂師的計劃,甚至...“他頓了頓,“關于我。“
這個問題直指核心。我移開視線,望向遠處的月光:“我說過,帝皇瑞獸有預知能力。“
“不只是預知。“霍雨浩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有力,“你看我的眼神...好像我們已經認識了很久很久。還有那些記憶碎片...我感覺你也應該看到了。“
精神世界突然安靜得可怕,連水波的聲響都消失了。我握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雖然精神體不會真的流血,但痛感依然清晰。
“如果我告訴你,“我慢慢地說,“有些事知道了反而會改變未來,你還會追問嗎?“
霍雨浩沒有立即回答。他站起身,向我伸出手:“先不說這個。我帶你看看精神世界的另一個特點。“
疑惑地握住他的手,我被他輕輕拉起。下一刻,霍雨浩做了一個出乎意料的動作——他拉著我在湖面上奔跑起來!
“什么...?“
“在精神世界里,想象即為現實!“霍雨浩回頭笑道,步伐越來越快。
隨著速度增加,我們的腳步逐漸離開水面,最終完全懸浮在空中。霍雨浩的手緊緊握著我的,帶著我在月光下旋轉、飛舞。金色的精神體與藍色的精神體交織,在夜空中劃出絢麗的軌跡。
這種感覺奇妙極了——沒有重量,沒有束縛,只有純粹的自由與快樂。我不由自主地笑出聲來,忘記了之前的沉重話題。
“看!“霍雨浩指向下方。
我低頭看去,發現我們經過的水面都留下了發光的痕跡,金色與藍色交織,形成一幅巨大的、會流動的畫。從高空俯瞰,就像兩條相互纏繞的星河。
“美嗎?“霍雨浩問,聲音近在耳邊。
我點點頭,突然意識到我們飛得如此之近,幾乎呼吸相聞。他的眼睛在月光下呈現出一種透明的藍,像是能看進我的靈魂。
就在這時,一陣劇痛突然從額頭傳來!第三只眼不受控制地完全睜開,金光大盛。帝天的禁制正在強行干預!
“啊!“我捂住額頭,精神體開始劇烈閃爍。
“秋兒!“霍雨浩急忙抱住我,防止我的精神體完全消散,“禁制反噬?怎么會...“
“月...月光石能量不足...“我艱難地說,感覺意識正在被拉回現實,“必須...斷開連接...“
霍雨浩迅速帶著我降落到水面。他的表情焦急而堅定:“聽著,大賽期間一定要小心。明都可能有邪魂師的埋伏,他們...“
他的話沒能說完。精神世界開始崩塌,月光如同被打碎的鏡子般四散飛濺。最后一刻,我看到霍雨浩的嘴唇在動,似乎在說“相信我“。
我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回到了宿舍床上。窗外的月亮依然高懸,但手中的月光石已經化為粉末,從指縫間簌簌落下。
額頭上的金色紋路火辣辣地疼,像是被烙鐵燙過。更糟的是,我感覺到一股強大的神識正在掃過史萊克學院——是帝天!他察覺到了禁制被觸動的波動,正在搜尋我的位置。
迅速跳下床,我從抽屜里取出一瓶事先準備的藥水,涂抹在額頭紋路上。這是根據前世記憶配制的隱匿藥劑,能夠暫時屏蔽第三只眼的氣息。
藥水接觸皮膚的瞬間,一陣刺骨的寒意席卷全身。我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叫出聲,直到感覺帝天的神識掃過房間后逐漸遠去。
危機暫時解除,但代價是第三只眼將暫時無法使用。我癱坐在地上,冷汗浸透了后背。剛才精神世界中的記憶沖擊仍歷歷在目,霍雨浩那雙充滿擔憂的藍色眼睛仿佛還在眼前。
他到底記得多少?那些記憶碎片是殘留在他的靈魂深處,還是僅僅是我的記憶通過精神鏈接反饋給了我?更重要的是,如果霍雨浩真的開始懷疑我的身份,接下來該怎么辦?
窗外,一片烏云飄過,遮住了月亮。房間陷入黑暗,正如我此刻混亂的思緒。
精神世界中霍雨浩帶我飛翔的畫面浮現在腦海,那種無拘無束的感覺是如此真實,如此...美好。有那么一瞬間,我幾乎忘記了所有的使命與責任,只是單純地享受著與他在一起的時刻。
“這很危險。“我對自己說。情感會干擾判斷,前世正是因為無法割舍對霍雨浩的感情,最終導致獻祭的結局。
但另一個聲音在心底反駁:如果不是這種羈絆,你又怎么會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搖搖頭甩開這些雜念,我強迫自己回到實際問題上來。霍雨浩提到的邪魂師埋伏必須重視,前世明都大賽期間確實發生了許多意外。而這次,情況可能更加復雜——銀龍王的因素加入了方程式。
從抽屜深處取出一張地圖,我借著重新露出的月光研究起來。這是從史萊克圖書館復制的大陸全圖,上面標注了幾個紅色圓圈——疑似邪魂師活動的地點。
一個令人不安的模式逐漸清晰:所有這些地點連起來,形成一條指向星斗大森林核心區的線。而明都,正好位于這條線的延長線上。
“他們在布置一個巨大的陣法...“我喃喃自語,“明都是關鍵節點。“
如果我的猜測正確,那么全大陸高級魂師大賽只是一個幌子,邪魂師的真正目的是利用大賽期間各方強者聚集的能量,完成某種足以喚醒銀龍王的儀式。
這個想法讓我不寒而栗。必須盡快警告霍雨浩,但月光石已經耗盡,帝天的監視也更加嚴密。下次安全交流可能要等到明都了。
將地圖收好,我走到窗前。月亮已經西斜,黎明前的黑暗籠罩著校園。遠處,海神湖的方向隱約可見燈光——那是內院弟子修煉的地方。
霍雨浩此刻在做什么?是否也在回想精神世界中的相遇?還是正在與伊萊克斯分析那些意外泄露的記憶碎片?
手指無意識地撫過窗框,留下一道淺淺的爪痕。無論他知道了多少,有一點已經確定無疑——我們之間的羈絆,比想象中更加深厚,更加...復雜。
而這種羈絆,或許將成為改變命運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