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還未散盡,我叼著貓崽躍上幼兒園的圍墻。露水打濕的磚縫里藏著蟋蟀,這是虎子教我的晨間加餐秘訣。貓崽有樣學樣地伸出爪子,卻把整片苔蘚掀了下來。
“看準六點方向的藍色垃圾桶。“我用尾巴掃開她鼻尖的露珠。便利店后巷的三輪車每天這時候卸貨,總能撿到壓扁的魚丸。貓崽的灰白右眼在晨光中瞇成縫,她還不懂如何分辨食物的腐壞程度——上周就因為誤食酸臭的雞肝,腹瀉到差點脫水。
繞過第四個消防栓時,我聞到了黃油混著焦糖的香氣。面包房的后窗開著條縫,戴白帽的學徒正把烤焦的邊角料扔進潲水桶。“數到七下心跳就沖。“我推了推貓崽顫抖的屁股。虎子說過人類聽覺反應需要0.3秒,足夠搶到最上面那層酥皮。
貓崽卻在起跳時踩到漏油的井蓋,后爪打滑摔了個嘴啃泥。學徒聞聲抄起掃帚,我急得炸毛發出威脅的嘶吼。這時晨跑的老太太突然出現,從布袋里掏出個鋁飯盒:“咪咪快來,奶奶帶了清水煮雞胸肉!“
這是我們本月第三次遇見她。虎子生前總說固定投喂點最危險,但冒著熱氣的雞絲實在太誘人。貓崽已經整個腦袋埋進飯盒,我警惕地舔食邊緣的肉屑——不能讓她發現我悄悄用爪子試過毒。
正午的烈日把柏油路烤出瀝青味。我領著貓崽鉆進地下車庫乘涼,這里藏著虎子標記的緊急糧倉。撬開第三個通風管蓋板時,霉味混著貓尿味撲面而來。三袋未開封的老年貓糧整齊碼著,包裝袋上的爪痕還是虎子特有的十字紋。
“省著吃。“我撕開包裝時喉嚨發緊。去年暴雨季虎子渾身濕透叼回這些糧食,自己卻餓得啃了三天樹皮。貓崽興奮地打滾,金槍魚味的顆粒從她指縫漏進排水溝。我忍不住用尾巴抽她屁股——這些救命糧夠我們撐過整個梅雨季。
日頭西斜時,我們巡邏到新開發的商業區。綠化帶里藏著虎子畫的貓爪地圖,三葉草標記著流動餐車的拋錨點。果然在第六棵銀杏樹下發現了驚喜——整盒沒拆封的貓罐頭!但金屬拉環上的油漬讓我警覺,這分明是誘捕流浪貓的毒餌。
“去七點鐘方向的快餐店。“我叼起戀戀不舍的貓崽。落地窗邊的女孩正在用薯條逗弄寵物貓,我們只需蹲在空調外機后等待。漢堡肉餅的碎渣會隨著清理動作飛濺出來,這是虎子發現的“天降餡餅“規律。
暮色四合時起了涼風。我教貓崽辨認合歡樹的氣味,這種粉紅色絨花飄落的區域,往往能找到愛貓人士埋的貓糧。但今夜樹根處只有空罐頭,鋁皮邊緣還沾著新鮮的血跡。遠處傳來幼貓的慘叫,我渾身毛發倒豎——是捕貓隊的鐵夾!
暴雨在子夜時分突襲。我護著貓崽躲進橋洞,這里曾是我們家族的冬眠巢穴。石縫里滲出熟悉的魚腥味,虎子當年用防水布囤積的蝦殼還在!雖然已經風化得像紙片,但混著雨水仍能嚼出鈣質。
“明天教你怎么掏自動喂食器。“我舔著貓崽臟兮兮的爪子。便利店新裝的投喂機閃著藍光,虎子研究出用尾尖觸發按鈕的絕技。只是要小心監控攝像頭,那些轉動的紅點像極了人類算計的眼睛。
后半夜餓得睡不著。我悄悄溜回幼兒園舊址,刨開那棵老槐樹下的土坑。三顆發霉的貓餅干裹在塑料袋里,這是妹妹生前最后的囤糧。雨水泡脹的餅干在口中化成苦漿,我忽然想起戴眼鏡女孩說的“過期食品中毒“,但胃里火燒般的絞痛敵不過幼崽饑餓的嗚咽。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我在垃圾轉運站發現了奇跡。整袋臨期貓糧被誤扔進濕垃圾車,鮮紅的“捐贈“標簽在車燈下格外刺眼。用虎子教的連環跳越過粉碎機,利爪劃破包裝袋的瞬間,鱈魚肝的香氣讓我想起媽媽哺乳期的體溫。
“吃慢點。“我按住狼吞虎咽的貓崽。爪背上新增的刮傷火辣辣地疼,但看著她圓鼓鼓的肚皮,突然理解了虎子為何總把魚鰓讓給我。晨霧中傳來早班車的轟鳴,我叼起剩余糧袋轉移——要趕在清潔工發現前,把寶藏分藏在七個安全屋。
當第一縷陽光穿透云層時,我和貓崽蹲在教堂尖塔上梳理毛發。她嘴角還沾著貓糧碎屑,卻已經學會把最完整的凍干往我這邊推。遠處愛心人士設置的喂食點排起長隊,但我們不會再靠近——虎子用命教會我:真正的流浪貓,永遠不會依賴人類的憐憫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