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準備動身離開潮光城的前一夜,棠玥坐在窗邊,看向那輪明月。
這是她曾經住的房間,處處都有她生活過得影子,可現在卻被她搗亂的一團糟。
她伸出手掌,這個時候她多想抓住窗外那縷月光,好像這樣她就可以拋棄一切回到過去。
過了一會戒指閃爍著微光。
“主人。”一個身影在一旁顯現。
棠玥收回手,她扭過頭厲聲道。
“這些事情,你們都一清二楚,十年間卻從未向我提起一個字。”
她幻化出匕首,瞬移來到來者的面前,刺入他的腹部。
“十年修煉,說到底,你們只是為了鍛造一個武器罷了。”
匕首越刺越深,來人只是悶哼一聲,卻未出聲制止。
“主人……大戰的事情我們確實都知曉。瞞著您,并非我們的本愿。”
九號輕輕擦去棠玥不知不覺中留下的淚花。
“對不起…鏡淵閣本就是禁地。在您選擇沉睡,來到這里的那一刻起,大門就被隱去。除了前任鏡淵閣的主人,其他人都無法打開。”
棠玥咬緊牙關,深知自己如今對任何人發脾氣都沒有任何用處。事實無法挽回,結局無法改寫,她最終還是無力的垂下了手。
“自己處理好傷口。”
“找我什么事。”
棠玥又坐回了窗邊,靠墻看著窗外。
“在您蘇醒之前,我們就提到過主。”
“我們與主的百年之約馬上就要到了,所以前來拜托您一定要找到他。”
找鏡淵閣之主?把她十年關在這生不如死的地方的人,如今還要她來幫忙找他,可笑。
“我拒絕。沒有他,就不會變成如今這樣!”
“如果我提前蘇醒,或許爸爸就不會死,媽媽和妹妹就不會失蹤!”
九號捂著傷口,看向棠玥,思來想去想解釋的話到嘴邊,還是改了口。
“這件事不能全然怪主。”
“即使您提前蘇醒,不……即使您并沒有沉睡,等大戰時,您也只不過是一個天生被天神眷顧的天才。”
“也只不過是比大多數年輕孩子強幾倍罷了,可天才,在世界上或許屈指可數。”
“但被眾星所選中的孩子,只有您一位。”
聽到最后,棠玥還是爆發了,她又一次沖下來抓住九號的衣服把他推到墻上,用契約者的威壓迫使他跪下身軀。
“什么天選!”
棠玥的額間暴起青筋。
“我要這力量有什么用!”
“我不是天選嗎?我不是人類未來的希望嗎?”
“為什么我連最愛的家人都沒有見到最后一面?為什么我連至親之人都保護不了!”
“因為力量?可我的父親,卻要因為這股力量去保護所有人,最后他死了!”
“殷浩天,被所有人信仰的曜日圣士第一位,大陸最強者,我的父親!”
“死了……”
她吼出這些話,好像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最后摔坐在地上。
“這十年……我如同傀儡一般,一個又一個試煉把我折磨的連個人樣都沒有,死了,又活了……我數不清我已經死去了多少次。”
“反反復復,年復一年,碩大的鏡淵閣,一半天堂一半地獄,在那里有你們和師父,就再沒有過其他人……”
“這十年,我從未涉足過外面的世界,在那里短暫幸福之后就要每天面對死亡的黑暗。”
“我唯一的念想,就是我的至親。可等我蘇醒……什么都沒有了,十年闊別,唯一活著的弟弟也早已長成大人模樣了吧……”
棠玥雙手覆面,緊緊扣著面頰,仿佛要硬生生的把臉龐撕裂。
是啊……十年生死修煉歸來,自己如今還是孩童般的模樣,至親亡故、失蹤,留下的弟弟或許早已與自己淡離。
棠玥,16歲,孩童身,靈修18984點,七階。
她仰起頭雙眼空洞,淚水接連著流過臉龐。
“為什么要守護這群毫不相干的人……只要不去管他們的生死,你就不會死……全都是他們的錯,是他們把你推向天壇又讓他墜落。”
“所有人……都該死!”
讓九號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棠玥失控。
無名指上棠玥的戒指頻閃,原本金色與紅色相間的戒指化為黑色。
等到九號在威壓下緩緩抬起頭時,棠玥的眼睛早已變成猩紅色,黑霧彌漫在她的周身。
“不好……”再放任棠玥這樣下去,整個潮圣殿恐怕都要毀于一旦。
可契約壓迫對被契約者就是無法違抗的存在,九號根本沒有辦法脫身。
“拜托……請您一定要感應到。”九號暗暗祈禱,棠玥出事鏡淵閣那位應該不會坐視不管。
此時棠玥的周身血花綻放,屋外一道閃電劃過天空,河面上倒映著末日般血色的天空,她身旁的霧氣化為利刃破壞著周圍的所有東西。
“殿下……殿下發生什么事了?”橙婆婆在門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動靜這么大,但也不敢擅自開門進來。
聽到聲音棠玥方向一轉,她朝門口抬起手。
“主人!不行!快醒過來!”
九號想要平盡全力站起來,但也只是徒增傷害,被契約反噬,吐了一地的鮮血。
“破。”
伴隨著棠玥靈力的脫出,她眼角也落下了一滴淚。
“徒兒。”
一股風散開了棠玥的血刃。
一個身影在棠玥的背后顯現,她不懼怕棠玥周身血刃的攻擊,只是輕輕抱住她。
“醒過來吧,我的好徒兒。”
“大陸的新星,總不能變成一只毀滅世界的大怪獸。”
“對嗎?”
她輕輕捂住棠玥的雙眼。
“睡一覺吧,睡到天明。”
“未來,我帶你回家。”
許久,月光重新照進房間,一切歸為平靜。
棠玥睡了過去。
幸虧來得及時,以防她的失控給人類帶來毀滅性的災難,艦星在她蘇醒前就封印了她五成的力量,這也對她之后的修煉造成了極大的困難,現如今她希望這不是錯誤的決定。
艦星輕輕的把棠玥摟在懷里,像摟著一個熟睡的嬰兒。
房間門被打開,橙婆婆小心翼翼的探出頭,就看見棠玥睡在一個女人的懷里。
旁邊的九號已經回到了鏡淵閣。
艦星望向橙婆婆,動了動唇。
“讓她好好睡一覺吧。”
還原好屋內。
橙婆婆幫棠玥掖了掖被子。
“婆婆,麻煩今天的事情,不要對任何人說,棠玥會不開心。”
橙婆婆看著面前這位像神明一般美麗的女人,又看了看棠玥,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我會的。”
雖然不知道這位大人究竟是誰,但橙婆婆明白,她同樣愛著棠玥,這份愛,讓她無條件的相信她。
至少,讓棠玥傷心,是她們都不愿做到的。
艦星走后,橙婆婆一個人拖著年邁的身子,在自己身上蓋了條薄薄的毯子,就這樣靜靜地坐在棠玥的身邊。
她伸手擦去棠玥眼角的淚。
她不明白為何十年過去殿下還是孩子的模樣,也不愿去多問,只知道小時候會追著她要糖果的王女殿下受了很多委屈。
“殿下……安心睡吧,只要有我在一天,我也會一直守著這里。”
晨日的太陽從窗邊升起。
橙婆婆在棠玥的床上醒來,早些時候棠玥已經離開了。
留下的只有身旁的一封信。
“橙婆婆,當您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動身中心城。謝謝這么多年您一直守護著潮光城,這份恩情我無以報答。如今家父已故,家母和妹妹不知所蹤,我唯有踏上父親走過的路,才能化解我心中的困惑吧。”
“我會尋找家母和妹妹的線索,如果城里有要事,請摔碎這個水晶球。無論我在哪里,一定第一時間趕回來。”
“我會振興潮光城,讓它恢復到往日的輝煌,請您一定要等到我回來的那日。”
橙婆婆雙手捧起那個水晶球來到窗前。
她誠心祈禱,愿她的殿下平安歸來。
這十年,棠玥缺失了很多東西,她還有很多的東西要學。
她騎在馬背上,拉緊了身上的斗篷,看向遠方升起的太陽。
“霍霍。”
小團子從精神之海里飛出來,扭了扭身子。
“怎么了?我睡的好飽……”她繞著棠玥飛了一圈,回到她身邊,跟她一同看向那個太陽。
“你說……我的存在究竟是希望還是毀滅。”
霍霍看著棠玥神情哀傷,飛到她面前,擋住了那個太陽。
“棠玥,你還記得嗎?你出生的時候,是祥兆啊!”
棠玥錯愕一瞬,“啊……”,她笑了笑,“走吧,該上路了。”
棠玥吻了吻手上的戒指。
“下次還是得收著點好”這句話,她是對自己說的。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先找到弟弟,再然后,找到鏡淵閣之主。
這十年她暫時替那個人接管了鏡淵閣,也與二十位守護者簽下了契約,雖然有萬般不愿意,但她還是決定替他們找到這個鏡淵閣之主。
不過這有點棘手……
出發前在城門口,棠玥詢問前任主人的長相,九號的回答是……
“我也不知道。”
?
“你也不知道,那我怎么找?”棠玥覺得頭疼,本來以為能有點線索,結果什么都沒有。
“我和所有騎士都是被主在不同時間段撿回來的,我被撿到時,主還是個小姑娘。但是二號說,他被撿到時主是個中年男人,所有人說的都不一樣。”
“所以……我覺得主應該有很多不同的身份,但是我們能確定主是一個人。”
“如果您碰到他,我們一定會有所感應,除非他不想見到我們。”
“但那一定不可能,百年之約要到了,這個時候主最有可能以真身示人,主不是背信棄義的人。”
棠玥嘆了口氣,撒撒手讓九號先回去了,眼觀當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思緒回來。
棠玥拉低了帽檐,看向背后的潮光城,勾唇一笑。
“鏡淵閣之主,我很期待和你的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