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屹右側的眉毛輕挑,墨色的瞳孔里倒影出我的氣急敗壞,他倒是鎮定自若,一點也沒有被麻煩糾纏的慌亂。
他故意壓低聲音,語氣輕佻,反問:“逼我就范?”
什么?
逼他就范?
我是這個意思嗎!
但……
好像是有一點逼迫他的意思,就一點點,是逼他忘記該忘記的事。
見我不回他,蕭屹好笑地說道:“你怎么一陣一陣的,到底哪個是真的你,剛才對我唯唯諾諾,現在對我重拳出擊,你是不是雙重人格,說實話吧,我不告訴別人。”
“你不愿意就算了,怎么還人身攻擊!”
我雙重人格?!
他真是想的出來,我是因為心虛,但又不是真的怕他。
對啊。
我為什么要怕他。
反應過來,端正在座位上,說道:“蕭屹,我說真的,別拿我的話當玩笑,每年同學會總要見面的,不要把彼此的關系搞得太僵,以免鬧得難看,以后不好見面。”
我認真看著他,一字一句說出這些話。
成年人的世界不用些彎彎繞繞,把話說開能節省很多時間。
再說……
再這樣陰陽怪氣下去,我快瘋了。
蕭屹真的……
小氣鬼!
“蕭屹,你放不下什么,我不明白。”
從開始見面,蕭屹對我的敵意太明顯,我就算再遲鈍也明白了。
蕭屹始終沒有說話,雙手隨意地搭在方向盤上,淺棕色的瞳孔諱莫如深地直視前方。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空氣越來越稀薄,我快要喘不上氣的時候,蕭屹終于開口:“你沒有說實話。”
“嗯?”
“你當年刪我的原因,沒有說實話,我有點生氣,不知道怎么表達,我知道我可能有點別扭,但……我是故意的,故意堵你的話,故意逼你將話說開。”
他頓了頓,扭頭看向我,重復一遍:“我就是故意的。”
但他沒想到我嘴這么硬。
他承認的太輕易,似乎是已經順應完成他的計劃,沒什么需要隱瞞。
所以,攤開手,擺爛了。
他這副無所謂的樣子真像……小混混。
我試圖找到符合他的詞語,只有“小混混”最合適。
“沒什么原因,只是因為長時間不聯系,習慣性刪除聯系人而已。”
再普通不過的答案。
是不是他想要的我不知道,但是我唯一能說的。
蕭屹冷笑出聲,他真是瘋了,冷靜自持從未失控的他,居然真的像個沒頭蒼蠅的傻小子,學會說些讓人難堪的話,做些別扭的事……總之是他不會做出的事,他通通做出來了。
他倒是真跟上學時最討厭的莽撞小子一樣。
他自嘲地輕笑下,真是自己作踐自己。
蕭屹清冷的嗓音出現在我的耳邊,讓我不由得渾身一顫,“許知念,答案不對,我允許你擦掉重來,你知道我說的是什么。”
蕭屹將我逼到墻角,無形中有一雙大手扼住我的喉嚨,讓我喘不過氣,我微弱的呼吸隱匿在胸腔處,起伏不定。
蕭屹你是打定主意再也不見面了嗎!
許多年前你就是這樣,你沒有留余地。
沒有給我緩沖的機會。
我緊緊握住雙手,指甲無意識掐緊手掌心,留下一道道紅痕。
我低下頭,窩囊的樣子像極了一只鵪鶉。
我試圖找回自己的聲音,試圖找回雙上肢的知覺,堵在喉嚨的酸澀感越來越強烈,暗啞的聲音出現在狹窄的車內:“蕭屹,我承認,當年你拒絕了我,可我,沒糾纏,不是嗎?!”
蕭屹:“好一個沒糾纏。”
蕭屹沒想再說出傷人的話,但說出口的話總帶著鋒利的刺。
良久,蕭屹嘆口氣,無奈地說道:“我要怎么說,就是因為你的不糾纏,才生氣。”
嗯?!
他說什么?
我耳邊突然響起一陣電流聲,讓我聽見他的話有一瞬間恍惚,我是不是聽錯了。
蕭屹是什么意思。
是在遺憾嗎!
為什么我從他的語氣里聽到了滿滿的遺憾。
可……
我還沒說話。
蕭屹干嘛這么生氣。
我松開緊握的雙手,手心的紅痕刺得人麻木,我小心翼翼地問道:“蕭屹,你需要我糾纏你嗎?”
我大概把這輩子的勇氣都用完了才敢問他這句話。
也有可能是因為他說的話給了我勇氣。
窗外的陽光折射進車內,落在我躁動不安的雙手上,周遭吵嚷的叫賣聲,來來往往的人流如另一個時空的虛影。
車笛聲將我的思緒拉回,我安靜等待蕭屹的回答。
萬一……
我是說萬一蕭屹的答案是否定,我該怎么圓過去。
遲遲等不到蕭屹的回復,我心涼了一半,果然,本就是既定的答案,我究竟在期待什么。
我率先打破氛圍:“沒事,我就是……”
隨后我聽見蕭屹清冷的聲音響起,打斷我:“需要。”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讓我瞬間慌了神。
蕭屹不敢再賭,不敢再開玩笑。
他怕語氣中帶有一絲開玩笑的意味都會被全盤否定。
他沒有把握就去做的事情很少,今天算是一件。
我猛地抬頭看他,眼睛直愣愣地盯著他,想在他身上找到些痕跡,他腦子被燒壞的痕跡。
“不……不好意思,我沒同意。”
“你不會怕了吧。”蕭屹挑釁地說道。
他甚至挑了挑眉,眼神中的得意無法隱藏。
又或者說,他根本沒想隱藏,他在赤裸裸地挑釁我。
但偏偏……我還真的吃這一套。
“我會怕?蕭屹,我怕我糾纏你,你會怕。”
“不會。”冥頑不靈。
“你沒聽過'好郎怕纏女'?”我企圖感化他。
“沒聽過。”
“蕭屹,咱們今天得過且過,來日好相見。”
“你就是怕了,怕了不丟人。”蕭屹似是不在意地說道。
但我……
真的還蠻在意的。
好!
我就怕他受不了我的好。
我咬牙切齒地看著他說道:“那,蕭先生,你有女朋友嗎?有就算了。”
“沒有。”他這是勢必將我逼到絕境。
“我可以追你嗎?不同意就算了。”我從不強人所難。
我巴不得他不同意,開玩笑將此事揭過去也好。
“可以。”他輕輕吐出兩個字。
這下我真的毫無辦法了。
11年了!
我們畢業11年了!
從考上大學我們背道而馳開始,我再也沒見過蕭屹。
這兩個字似乎跨越了許多年,爬上我們稚嫩的面龐,將少年重新帶到我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