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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青鸞無間

第三卷暗潮涌動第五章:熱血金痕

攬月閣的晨光穿透茜紗,在青磚地上投下窗欞冰冷的影子。

太后離去時金縷鞋踏過的猩紅氈毯,如同蜿蜒的血痕烙印在云溪眼底。

袖中那張朱砂祭壇圖滾燙似炭,頸后胎記在無形的威壓下突突跳動,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昨夜賬冊上淋漓的鮮血與冰冷的“禁”字腰牌。

巳時初刻,紫蘇姑姑端著銅盆進來添水,眼神刻意避開云溪蒼白的臉,只低聲道:“太醫院院判晨起遞了話,說殿下前日要的幾味補益藥苗,西郊皇莊暖棚里恰好育著新茬。若得空,可親去挑揀鮮活的。”

話遞得突兀,時機卻精準。

云溪指尖撫過袖袋里冰涼的銀針盒——那枚點驗過胎記金痕的針尖,正無聲蟄伏。

太后昨夜那句“沾了污血”的誅心之言猶在耳畔,此刻允她出宮,是試探?

是放餌?抑或……是深宮羅網中,悄然裂開的一道縫隙?

她垂眸應下,聲音平靜無波:“有勞姑姑回稟,我午后便去。”

西郊皇莊毗鄰皇家獵苑,暖棚藥圃建在背風向陽的山坳。

車駕出宮門時,天際堆積著鉛灰色云層,寒風卷著細碎雪沫掃過車簾縫隙。

云溪裹緊粗布棉袍,扮作尋常采藥婢女模樣,獨身踏入那片被厚厚油氈苫蓋、彌漫著濕熱土腥與草木清氣的暖棚。

藥苗青翠欲滴,在暖濕氣流中舒展葉片。

她俯身佯裝挑選黃芪嫩根,目光卻如淬毒的針,掃過棚外荒僻小徑盡頭——那里孤零零杵著半塌的土坯院墻,幾叢枯死的忍冬藤蔓糾纏在斷壁上。

一卷破草簾半掩著低矮的門洞,正是紫蘇口中“可暫歇腳”的廢棄花戶小屋。

棚內濕熱令人窒息。

云溪抱著一捆新采的黃芪苗,掀開那沉重的草簾。

土屋內光線昏暗,霉味刺鼻,墻角堆著朽爛的農具。

一個佝僂著背、頭發花白稀疏的老嫗蜷縮在破炕角落的陰影里,正用枯樹枝般的手指,哆哆嗦嗦翻弄著炕上幾株半蔫的草藥。

“姑娘……是來取苗子的?”老嫗頭也不抬,聲音沙啞如砂紙磨過銹鐵,帶著濃重的北地口音,“墻角布袋子里……自己拿……”

云溪依言走向墻角,彎腰時,后頸粗布衣領因動作微微向下滑落了一寸——

“嘶啦!”

老嫗手中枯枝猛地折斷!

她渾濁的眼珠驟然瞪大,如同被無形的鉤子狠狠拽住,死死釘在云溪因俯身而暴露的那一小片頸后肌膚上!

那半掌大小、如初綻芍藥花瓣舒展、邊緣暈染著奇異金紅色的胎記,猝然撞入昏黃的光線里!

“老天開眼——!”老嫗枯瘦的身體劇顫,渾濁的淚涌出深陷的眼窩,“是沈家姑娘才有的‘赤金痕’!娘娘啊……您留的血脈……真的還在!”

她掙扎著抓住云溪手腕,指尖冰涼黏膩全是冷汗,聲音因激動而嘶啞破裂:“姑娘頸后這印記……生來就帶著三分赤金底子!老奴絕不會認錯!沈家祖上出過一位精通藥石的老姑奶奶……專為族里姑娘配了一味‘固色膏’!”

云溪渾身緊繃!頸后肌膚在話語中隱隱發燙!

“那膏子……是用茜草根榨汁為底,混上等朱砂、南海珍珠粉,再加……加少許赤金箔細末!”老嫗急促喘息,枯手指著虛空比劃,“不是染皮!是固色養膚的方子!趁嬰孩滿月,胎記顏色最鮮亮時……”她眼中閃過追憶的光,“……用玉片蘸了溫熱的膏子,輕輕敷在印記上,每日半個時辰……連敷九九八十一日!”

茜草!朱砂!珍珠粉!金箔!

云溪心頭劇震!

“這法子……”老嫗的聲音陡然壓低,帶著秘辛般的戰栗,“……能滲進皮肉淺層,把那天生的赤金色澤……牢牢鎖住!任風吹日曬、年歲流轉……”她枯槁的手指猛地指向云溪頸后,“……姑娘你看!尋常胎記過了十二三歲,顏色早該淡成淺褐!可您這‘赤金痕’……遇熱激動時,反透出烈火灼金般的光!這就是沈家‘固色膏’封存的靈氣兒!”

固色封存!遇強光/情緒顯金紅!

真相如冰水澆頭!沈家并非制造胎記,而是用秘藥加固天然胎記的獨特色澤!使其成年后仍鮮艷奪目,成為無法仿冒的血脈徽記!

“老奴……劉春娥……”她撕開衣襟,掏出一塊黃褐發硬的粗布,“原是貴妃娘娘的乳娘……這固色膏……當年就是老奴親手為娘娘敷的!”

粗布中央,一片深紅泛金的膏狀物早已板結,卻仍能辨出細膩質地和點點金芒。膏體邊緣殘留半個清晰的花瓣形凹痕——正是云溪頸后胎記的右半輪廓!

“娘娘入宮前夜……”劉嬤嬤將布片按進云溪掌心,膏塊硌著皮肉,“她刮下梳妝匣里最后一點膏底子……抹在這布上!”枯手死死扣住云溪手腕,指甲幾乎掐進肉里:

“‘若我兒歸……取三滴熱血化開膏塊……真品必顯芍藥金紋!假貨……遇血則污濁發黑!’”

熱血化膏!顯金紋!

土屋外驟然響起靴子碾碎冰碴的刺耳聲響!

“快走!”劉嬤嬤瞳孔驟縮,用盡力氣將云溪推向后窗!

油氈門簾被利刃劈開!寒風裹著玄鐵冷光卷入——

“嘩啦——!!!”

厚重的油氈門簾被巨力猛地撕開!寒風裹著雪粒子如同冰刀般劈入!

兩個身著內廷雜役灰布短襖、卻目光如鷹隼般銳利的漢子堵在門口!為首者視線如毒鉤,瞬間鎖定了劉嬤嬤慘無人色的臉和云溪緊握布片的手!

“采藥的?”那人聲音平板,卻字字帶冰碴,“這老貨是前朝沈府余孽,私匿禁藥,當絞。”

另一人已如餓虎撲食,蒲扇大手直抓劉嬤嬤枯瘦的脖頸!

“官爺開恩!”云溪猛地側身擋住,懷中那捆黃芪苗“嘩啦”散落,青翠的枝葉和濕潤的泥土瞬間潑灑一地,也濺了那人一腳!她慌亂地俯身去拾撿,聲音帶著哭腔的顫抖:“奴婢只是來取藥苗……這嬤嬤說能給口水喝……”混亂中,那片沉重的染膏布被死死壓進混雜著濕泥的藥草根須深處!

那兩人動作微頓,目光陰冷地在滿地狼藉和云溪低垂的后頸之間逡巡——粗布衣領早已嚴絲合縫。

“滾!”為首者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

云溪抱起沾滿污泥的藥草,踉蹌著沖出暖棚。

風如刀,割得臉頰生疼,她不敢回頭。

身后土屋內,傳來重物撞擊土墻的悶響和老嫗喉嚨被扼住的、短促絕望的嗚咽……

雪沫撲打在臉上,冰冷刺骨。

懷中藥草根須間,那塊沈月璃用秘制藥膏和性命留下的半片遺證,沉甸甸地熨帖著她狂跳的心臟。熔金顯紋!

這沈家“金線芍”印記,這需要滾燙烙鐵來驗證的“命根子”,究竟是血脈的徽章……還是通往更血腥真相的鑰匙?

暖棚外風雪中,那雙如影隨形的毒眼,已鎖定了她歸宮的單薄身影。

哎檸檬哎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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