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雨,總愛不按常規出牌。
雨水淅淅瀝瀝地打在肩膀上,我不由得抱緊了胳膊。
今天是開學第一天,不能遲到。
我咬了咬牙,遮著劉海加快了腳步。
“紋旻?”
一道聲音叫住了我。
我回過頭去,一個中年婦女撐著傘站在雨幕中。
“你父母呢?怎么下雨都不送你上學。”
是芳姨,我家的鄰居。
“他們要上班。”
“漬漬,工作哪有孩子重要。”
父母是很典型的中國式家長,我知道。
他們真正在乎的,是我帶給他們的面子。
至于我這個人,他們不關心。
我自嘲地笑了笑,向芳姨告別,又獨自走進大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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濕漉漉的我與干干凈凈的同學們形成了鮮明對比。
我攥住了衣角,站在教室門口,有點手足無措。
班主任王老師注意到了我。
“同學,你叫啥?”
“劉紋旻。”
她低頭看向我的資料,不由得皺了皺眉。
隨后又面向同學們。
“誰有多余的校服借劉紋旻穿一下?”
有幾個女生用鄙夷的眼神打量著我,都搖了搖頭。
教室里安靜了幾分鐘。
王老師正欲再說什么時,一道聲音打破了寧靜。
“我有。”
一個男生站了起來。
那一刻,我的心跳仿佛漏掉了一拍。
明明才初一,他卻高得很突出。
普通的校服也被白凈的他襯得格外地好看。
他揉了揉眼睛,好像剛睡醒。
“好,這個……”
“陸銘軒。”
“對,你把……”
沒等老師說完,他就將校服遞給了我。
他遞給我后就離開了。
衣服上似乎還殘留著他手尖的溫度。
他叫陸銘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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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速換好衣服后,我跑回了教室。
或許是緣分吧,我竟被安排到和他同桌。
他似乎真的很困,換完座位后又把頭埋進了手臂里。
耀眼的陽光打在他的臉上,睫毛映出了一點倒影。
我假裝整理了一下劉海,用余光偷偷臨摹他的模樣。
他均勻的呼吸讓我不忍心打擾他。
我稍微靠前了一點,替他擋住了大片的陽光。
書上有句話說的很好,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這是我們成為同桌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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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將他的校服洗了又洗,搓了一遍又一遍。
突然,母親打開了洗手間的門。
我被嚇了一跳,連忙用身體擋住她的視線。
她皺了皺眉頭。
“平常怎么不見你這么認真洗衣服?”
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哦,你們老師說今天有男生借了校服給你,是吧?”
在她凌厲的目光下,我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
“哪位男生的衣服?”
我抿了抿唇,回答道:
“陸銘軒。”
“那你洗干凈點還給人家。”
母親沒再說什么,扭頭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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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做同桌的第二天,我和他說了第一句話。
“昨天謝謝你的衣服。”
背地里我偷偷把這句話練習了好幾次,才不會緊張得顫抖。
他點了點頭,沒說話。
好幾節課,我都忍不住地偷偷看他。
或許是我的青春里,從來沒出現過耀眼的人吧。
“劉紋旻!”
“到!”
我被王老師突如其來的喊聲嚇到了,連忙站了起來。
“你為什么一直看著陸同學!”
聽到這句話,我的臉立即漲紅了。
班上立馬爆發出一陣陣的哄笑聲。
我用余光偷偷瞥了眼他。
沒有反應。
原來,他只把我當成一個普通人嗎?
“安靜安靜!”
“女孩子家家,怎么這么不矜持呢?”
王老師用手指指著我。
“下課來我辦公室!”
我不敢吭聲,只能點了點頭。
陸銘軒全程都沒有什么反應,仿佛是一個局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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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訴你,這個事情還有下次的話我就告訴你家長了。”
王老師用力地拍了拍辦公桌。
“小小年紀,怎么不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呢?”
“而且你看看,陸銘軒他成績比你好多少?”
他指了指吃手中的資料。
說到底,就是怕學渣影響學霸而已。
“你們都不是一個等級的人啊!”
……
“回去寫一篇不少于一千字的檢討給我!”
我低著頭,淚水不斷在眼眶里打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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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之后,我不敢再光明正大地看他。
可那七天,卻是我認為的,我的青春里最美好的時光。
為何覺得美好啊?
可能是因為——
他雖然說我的數學題目做得很糟糕,但聲音卻是溫柔的。
他雖然不常對我笑,但笑容卻是無比燦爛的。
他雖然外表是個冷淡的性格,但是內心似乎是熱情的。
……
一切都好像給了我一個理想中的烏托邦,讓我不想逃離。
直到一周后,我才從現實中徹底地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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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啊。”
“叫劉紋旻是吧?”
“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還敢喜歡陸銘軒,我看你是活膩了吧。”
我知道,她是初二的伍柯。
她來過我們教室門口很多次,都為了偷偷看陸銘軒。
現在,她把我堵在廁所里。
“以后再給我看到你離陸銘軒這么近,我就剝了你的皮!”
她走后,我胡亂地擦了幾把臉,臉上卻如死尸般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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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母親說了這件事后,她怒罵了我一頓,說了我一聲活該。
是嗎?原來青春期的懵懂心思,和陰暗溝里的老鼠一樣骯臟。
她和王老師說了這件事,讓我和陸銘軒調開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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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后,我獨自躲進房間里,覺得身上的傷口都不如他們的話語傷人。
我真的很活該嗎?
我逐漸感覺到麻木,很想把內心里的痛覺轉移出去。
模糊間,我舉起了一把手工刀,在手臂上胡亂劃了幾下。
看著鮮血汨汨流下,心中的疼痛好像才減少了些許。
手工刀落下,我抬頭看了看黑暗的窗外。
陸銘軒,
這是我們的結局嗎?
還是我痛苦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