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沒想到一場籃球賽能改變她的整個大學生活。
表白后的第二天清晨,她像往常一樣抱著書本走向教學樓,卻發現一路上不斷有人回頭看她,竊竊私語聲如影隨形。幾個女生甚至故意放慢腳步跟在她身后,用她能清楚聽到的音量討論著:
“就是她?看起來也沒什么特別的...“
“聽說文學院的,成績很好...“
“周逸居然喜歡這種書呆子類型...“
林悅的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書本邊緣,指節泛白。她加快腳步,卻在下個轉角差點撞上一群正在拍照的女生。她們看到林悅,立刻舉起手機,快門聲接連不斷。
“能和我們合個影嗎?“一個扎著高馬尾的女生攔住她,“我們和周逸是高中同學,太好奇他喜歡的女生什么樣了!“
林悅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她的社交恐懼癥在這一刻達到頂峰,眼前的人群仿佛變成了一堵密不透風的墻。就在這時,一只溫暖的手搭上她的肩膀。
“不好意思,我們趕時間。“
周逸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沉穩而堅定。他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后,高大的身軀如同一道屏障,將那些好奇的目光隔絕在外。
“走吧。“他輕聲對林悅說,自然地接過她手中的書本,另一只手護在她背后,引導她穿過人群。
直到走進教學樓,林悅才長舒一口氣。“謝謝...我不知道會變成這樣。“
周逸眉頭緊鎖,眼中滿是歉意。“我應該想到的。以前從沒公開交往過誰,大家難免好奇。“他輕輕捏了捏林悅的手,“你還好嗎?“
林悅點點頭,盡管她的心跳仍然快得不正常。“只是...不太習慣被關注。“
“我保證,過幾天他們就會找到新話題了。“周逸俯身在她額頭上輕吻一下,“中午一起吃飯?我來接你。“
看著周逸離去的背影,林悅摸了摸被他吻過的地方,那里似乎還殘留著溫度。然而好心情沒持續多久,剛進教室,她就發現幾乎所有同學都轉頭看向她,隨后爆發出一陣善意的哄笑。
“我們的校園名人來了!“前排的男生夸張地鼓掌。
就連一向嚴肅的文學理論教授都推了推眼鏡,難得地開了個玩笑:“林悅同學,看來你不只文筆好,還改變了我們籃球隊的王牌選手。“
林悅紅著臉溜到最后一排的角落,恨不得整個人縮進座位里。手機在口袋里不停震動,她偷偷掏出來一看,社交媒體通知欄已經爆滿——好友申請、私信、@提醒...她的粉絲數一夜之間漲了三百多。其中一條私信格外刺眼:
“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勾引周逸,但他遲早會看穿你這種裝純的女生。離他遠點!“
林悅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顫抖得幾乎點不下去。她深吸一口氣,關閉了所有通知。這是她第一次真切地意識到,和周逸在一起意味著什么——他不僅是她喜歡的男孩,還是校園風云人物,而這份光環,現在也籠罩在了她身上。
下課鈴響,林悅幾乎是第一個沖出教室的人。她本能地想躲回宿舍,卻在樓梯口被蘇瑤攔住了。
“嘿!你跑什么?“蘇瑤晃了晃手機,“看看校園論壇,你和周逸都霸屏了!“
屏幕上是一張高清照片——周逸在球場上親吻她的瞬間,陽光透過體育館的玻璃頂灑在兩人身上,宛如舞臺聚光燈。照片下的評論已經超過兩百條。
“這張拍得真不錯,“蘇瑤壞笑著戳戳林悅的臉,“不過你看起來像只受驚的兔子。“
林悅把手機推回去。“我不明白為什么大家都這么...關注。“
“因為周逸是周逸啊!“蘇瑤翻了個白眼,“校籃球隊長,成績優異,家境優渥,長得又帥,關鍵是從沒正式公開過女友。你知道有多少女生暗戀他嗎?現在他突然高調表白一個文學院的'灰姑娘',當然會引爆話題。“
灰姑娘。這個詞像針一樣刺進林悅心里。她想起父親常說的話:“我們這種普通人家的孩子,要認清自己的位置。“
“林悅?“蘇瑤碰碰她的手臂,“你臉色不太好。“
“我沒事,“林悅勉強笑了笑,“只是需要點時間適應。“
午休時間,周逸如約來接她去吃飯。校園餐廳里,他們明顯成了焦點,但有了周逸在身邊,那些目光似乎沒那么可怕了。他細心地為她拉開椅子,記得她所有飲食偏好,談話時目光專注得仿佛世界上只有她一個人存在。
“對了,“周逸突然放下筷子,“周五晚上有空嗎?我爸來這邊開會,想請我們吃個飯。“
林悅的叉子當啷一聲掉在盤子上。“你...父親?“
“嗯,他知道我們的事了。“周逸的表情有些復雜,“說是想見見你。“
林悅的胃部突然絞緊。她聽說過周逸的父親——某知名企業高管,經常出現在財經新聞里。而她...只是個普通縣城教師的女兒。
“我...我不知道該穿什么,該說什么...“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周逸隔著桌子握住她的手。“別緊張,只是簡單吃個飯。做你自己就好,就像...“他笑著捏了捏她的手指,“就像讓我愛上你的那個自己。“
林悅點點頭,卻無法驅散心頭的不安。這種不安在回到宿舍查看周逸父親的資料后達到了頂峰——百度百科上那個面容嚴肅的男人與她和周逸仿佛是不同世界的人。
周五轉眼就到。林悅穿上了那條黃色連衣裙,花了比平時多一倍的時間打理頭發和妝容。周逸來接她時,眼中閃過驚艷的光芒。
“美極了,“他親吻她的臉頰,“不過你不需要這么緊張。“
高級餐廳的水晶吊燈將大堂照得如同白晝。林悅跟在周逸身后,感覺自己像誤入貴族舞會的灰姑娘,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包廂門前,周逸突然轉身,雙手捧住她的臉。
“聽著,“他低聲說,目光堅定,“無論發生什么,記住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與其他任何事都無關。“
林悅還沒來得及消化這句話的含義,包廂門已經打開。周逸的父親——周志遠站起身,銳利的目光如X光般將她從頭到腳掃視一遍。那目光讓林悅想起博物館里評估文物價值的專家,冷靜而疏離。
“爸,這是林悅。“周逸的聲音帶著一絲林悅從未聽過的緊繃。
“坐吧。“周志遠指了指對面的椅子,聲音不冷不熱。
接下來的晚餐是林悅經歷過最煎熬的兩小時。周志遠的問題像手術刀般精準:家庭背景、父母職業、未來規劃...每個問題背后都帶著不言而喻的衡量標準。當林悅提到母親是縣城高中教師,父親在本地一家小公司做中層管理時,周志遠嘴角幾不可察地下沉了一毫米。
“所以,“用餐接近尾聲時,周志遠放下餐巾,直視林悅,“你對畢業后有什么打算?我聽說文學院就業率不太樂觀。“
林悅的手指在桌下絞在一起。“我...我想繼續讀研,以后可能從事編輯或教育工作。“
“教育?“周志遠挑了挑眉,“教師工資恐怕連這套餐具都買不起。“
“爸!“周逸猛地放下酒杯。
周志遠無視兒子的抗議,繼續道:“周逸畢業后會直接進入集團管理層,年薪七位數起步。他的伴侶需要具備相應的社交能力和家庭背景,能在事業上給予支持,而不是...“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林悅一眼,“拖后腿。“
空氣仿佛凝固了。林悅感到一陣眩暈,耳邊嗡嗡作響。她早該料到會是這樣——兩個世界的人,怎么可能真的走到一起?
“夠了!“周逸站起來,椅子在地毯上劃出刺耳的聲音,“林悅是我選擇的人,她的價值不是用薪資或家世衡量的!“
周志遠冷笑一聲:“感情用事。我本以為你更成熟些。“他從西裝內袋掏出一張名片推給林悅,“林小姐,如果你真的關心周逸,應該明白什么樣的選擇對他最好。這是我的聯系方式,有什么...需求可以直接找我。“
林悅盯著那張燙金名片,喉嚨發緊。她緩緩站起身,聲音輕但清晰:“謝謝您的晚餐,周先生。我想我該回去了。“
“林悅!“周逸想去拉她的手,卻被父親厲聲喝住。
“周逸,坐下。我們還有事要談。“
林悅頭也不回地走出包廂,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急促的節奏。她甚至等不及電梯,直接沖向樓梯間。推開安全門的瞬間,淚水終于決堤而出。
夜風吹散了部分妝容,黃色連衣裙在路燈下顯得黯淡無光。林悅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手機在包里不停震動——毫無疑問是周逸。但她沒有勇氣接聽。周志遠的話像刀子般句句見血,揭開了她一直試圖忽視的現實:她和周逸之間的差距,遠不止性格和愛好那么簡單。
不知走了多久,林悅發現自己站在校園湖邊——她和周逸第一次談心的地方。長椅還在老位置,月光下泛著冷清的銀光。她蜷縮在長椅一端,抱緊雙膝,任憑淚水浸濕裙擺。
“終于找到你了。“
熟悉的聲音讓林悅渾身一顫。周逸站在幾步之外,襯衫領口敞開,頭發凌亂,顯然是一路跑來的。他在她面前蹲下,雙手捧住她冰涼的手。
“對不起,“他的聲音沙啞,“我父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認同。“
林悅試圖抽回手,但周逸握得更緊了。“他說得對,“她哽咽道,“我們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應該找一個...更配得上你的人。“
“林悅,“周逸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堅定,“看著我。“
她勉強抬起淚眼,看到周逸眼中閃爍的決絕光芒。
“兩小時前,我父親給了我一個選擇。“他一字一頓地說,“要么結束這段關系,要么失去所有經濟支持,包括學費和生活費。“
林悅倒吸一口冷氣。“他不能這樣!“
“他能,而且已經這么做了。“周逸苦笑一下,“從今晚起,我正式成為'自力更生'的大學生了。“
“不...“林悅搖頭,新的淚水涌出,“你不該為我放棄這些...“
“我不是為你,“周逸打斷她,“我是為我自己。為了我真正相信的東西——愛情不應該被家世和銀行賬戶定義。“他捧起她的臉,拇指輕輕擦去淚水,“林悅,我選擇你,不是因為你是誰的女兒,而是因為和你在一起時,我成為了更好的自己。這個選擇,我永不后悔。“
月光下,周逸的輪廓顯得格外分明,眼中閃爍的光芒比任何時候都更加真實。林悅突然意識到,這個看似陽光開朗的男孩骨子里有著怎樣的倔強與堅持。
“可是...你的學業...“
“我已經聯系了輔導員,可以申請助學貸款。暑假我還能打兩份工。“周逸的語氣輕松得仿佛在討論周末計劃,“可能會辛苦一點,但完全值得。“
林悅望著他堅定的眼神,內心的堅冰一點點融化。她伸手撫上周逸的臉頰,感受著他肌膚的溫度。“我...我很害怕。“她終于承認。
“我知道,“周逸將她拉入懷中,“我也是。但我們一起面對,好嗎?“
林悅靠在他胸前,聽著他有力的心跳。這個擁抱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它不僅是甜蜜的,更是堅定的,是兩個決定共同面對風暴的靈魂之間的盟約。
夜風漸起,吹皺湖面,也吹散了林悅心中的部分陰霾。她不知道未來會面臨什么,但此刻,在這個懷抱里,她找到了面對一切的勇氣。
“我們回去吧,“周逸站起身,向她伸出手,“明天開始,就是我們的新生活了。“
林悅將手放入他的掌心,感受著那份熟悉的溫暖。兩人沿著湖邊小路慢慢走回宿舍區,影子在月光下融為一體,拉得很長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