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砂鎮的夜風裹著砂礫,撞得木窗吱呀作響。楊玲蜷縮在家中草席上,肋下三寸的淤傷泛著詭異的赤金色。白日里蘇家護衛那一腳淬體罡氣,不僅踢斷了她的肋骨,在夜晚溫度降低時,反而點燃了體內某種蟄伏的燥熱。此刻那株赤血龍紋參緊貼傷口,參體金紋竟如烈日下的薄冰,正被她火熱的血液寸寸融化。
“玲兒!”
楊鐵山踹開屋門時,濃烈的琥珀香撲面而來。月光透過裂縫斜照在草席上,映出駭人景象——少女皮膚下浮動著蛛網般的金絲,赤血龍紋參的金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化作流光滲入綻裂的皮肉。粗麻衣料被高熱炙得焦脆,稍一觸碰便簌簌碎裂,露出底下灼紅的肌膚。
“莫不是...”
老藥農的雙眼驟然收縮。他曾在祖父遺留的古藥典殘頁上讀過:赤血龍紋參遇赤炎血脈者,金紋遇血即融,謂之“血焚”——這是千年難遇的淬體機緣,亦是焚身之劫,只是殘頁上并未記載如何化解。
參體突然發出細密的龜裂聲,五道金紋徹底崩解。琥珀色藥液如活泉噴涌,順著傷口灌入少女體內。楊玲猛然弓起身子,喉間溢出野獸般的低吼,瞳孔深處燃起兩點金火。屋角的陶罐罐砰然炸裂,砂礫在半空凝成細小的金紅色漩渦。
“撐住!”
楊鐵山抄起浸透冰魄水的麻布裹住女兒。布料觸及身體的瞬間騰起白煙,冰水轉眼沸騰蒸發。老藥農的手掌被灼出串串水泡,卻死死抱住滾燙的軀體,赤腳踏上通往寒潭的砂石路。
鎮西的寒潭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楊鐵山抱著滾燙的女兒踉蹌涉水。此刻他不過是個絕望的父親,只記得幼時見人用冰魄水鎮熱毒,便將楊玲浸入寒潭淺灘,用來給玲兒解熱。
“玲兒撐住…”
老藥農哆嗦著扯下衣襟,浸透冰涼的潭水敷在女兒額頭。布匹觸及皮膚的剎那騰起白煙,冰水轉眼沸騰蒸發。
潭底硫磺礦脈突然泛起鎏金光暈,沉睡百年的地火精氣被赤炎血脈喚醒,化作三百條金蛇破巖而出。楊玲周身的赤金紋路驟然暴亮,參體融化的金紋與地火精氣交織成網,在寒潭冷泉壓制下形成冰火漩渦。
“喀嚓——”
少女肋下的斷骨在金紋牽引下自行復位,暗紅淤血從傷口激射而出,少女在劇痛中蜷縮成團,斷骨摩擦聲竟暗合某種韻律。三次短促的抽氣聲從少女喉間擠出,斷裂的肋骨在地火精氣沖刷下發出陶器燒鑄般的脆響。這不過是人在劇痛中最本能的喘息節奏,卻意外契合了淬體吐納的“三短一長”古法。
寒潭漩渦隨著呼吸頻率加速旋轉,潭底硫磺礦為“地火”,寒泉為“天霜”,赤炎血脈為“人爐”,寒潭漩渦卻因此加速旋轉,將地火精氣精準推入玲兒全身的十二經絡——正統修士需以銀針刺穴引導藥力運行的十二經絡,竟在地火精氣與寒泉冷流的對沖下自行貫通。硫磺霧氣被吸入肺腑的剎那,楊玲的瞳孔驟然收縮成赤金色豎瞳,徒手摳進潭底黑曜石時,五十斤重的巖塊如腐木般碎裂,飛濺的碎石在半空凝成冰晶,折射出淬體罡氣特有的淡金光暈。
子夜雷云在寒潭上空聚攏,楊玲脊椎炸響如爆竹連鳴,九節椎骨鍍上硫磺礦特有的暗金光澤。這是淬體一重“銅皮鐵骨”大成的征兆,尋常修士需一年苦修,而她僅用三個時辰便至圓滿。
市井常聽說人家要修煉,一需很多赤焰花等輔助藥物用來泡藥浴百日以上,二需結合專門的淬體修煉法門吐納氣息,三需專用穴位的銀針引導。老藥農跌坐在寒潭淺灘里,看著女兒單手捏碎黑曜石,這自然已非常人了。
這場造化源于三重誤打誤撞:赤血參融化替代了尋常赤焰花藥浴,劇痛喘息暗合了淬體吐納,硫磺地火精氣與寒潭冷泉旋渦對流替代了銀針導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