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風裹挾著黃浦江的魚腥味鉆進鼻腔時，程野的曬痕開始滲血。納米機器人排出體外的過程像有千萬只火蟻在啃噬脊椎，沈知夏的婚戒壓在他喉結上，內圈二進制代碼隨脈搏明滅，將月光切割成離散的比特流。

“別動。”沈知夏的犬齒抵住他頸動脈，醫用隔離簾在身后翻卷如白幡。核磁共振儀的嗡鳴聲突然變調，化作三年前貨輪的汽笛——那夜她婚紗裙擺浸透雨水，看著少年將手環原型機塞進排水管，甲板積水倒映出兩人交錯的命運線。

程野的拇指擦過她后背燙傷，結痂的星座圖案突然發光。獵戶座腰帶三顆星的位置，正是林氏冷藏庫里三個腦神經模型的編號。“你早知道他們偷渡客的身份。”他的指控混著血沫，納米機器人在虹膜上投射出冷藏庫監控畫面——CT-0927號標本的腦波圖譜與姜晚的心跳頻率完全同步。

沈知夏突然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兩人唇齒間炸開時，程野的視網膜閃過數據洪流：2019年白鹿臺風登陸記錄被篡改，六個偷渡客實為星耀科技初代AI倫理委員會成員。他們的腦神經模型此刻正在林氏醫療的培養艙里抽搐，訓練著吞噬人類情感的數據饕餮。

“現在我們是共犯了。”她將電磁項圈鎖在他頸間，項墜的CEO密鑰刺入皮膚。遠處楊浦大橋的斜拉索突然迸發藍光，每根鋼纜都化作量子通信信道，向太平洋深處發送喚醒信號。

02:17AM廢棄造船廠

生銹的龍門吊在月色下張牙舞爪。程野的軍靴碾過滿地螺栓，釘頭上殘留的潤滑油泛著虹彩——與三年前貨輪甲板上的溢油痕跡相同。沈知夏的高跟鞋卡在鐵軌縫隙，她撕開裙擺時，露出大腿內側的激光蝕刻坐標：北緯22°15'，東經114°10'。

“香港天文臺的舊檔案室。”程野的曬痕突然灼痛，傷口滲出的血珠在月光下凝結成晶體結構，“白鹿臺風真正的登陸點。”

姜晚的臟辮從橫梁垂落，鼻釘映出全息投影：林敘白正在拍賣會舉牌，競拍品是程野母親的記憶拼圖。“你們還有四十三分鐘。”她拋下磁卡，量子計算機耳釘閃爍摩爾斯電碼：【貨艙第三隔層有驚喜】。

生銹的艙門在液壓裝置嘶鳴中開啟。程野的瞳孔被成排培養艙照亮，淡藍色營養液里懸浮著星耀員工的克隆大腦，每根神經突觸都連接著林氏醫療的傳感器。沈知夏的婚戒突然發燙，內圈代碼自動接入中央主機——

“歡迎回來，沈總監。”機械音在船艙回蕩，林敘白的全息影像從培養艙升起，“這份新婚賀禮可還滿意？”他指尖輕點，CT-0927號標本突然睜眼，姜晚的臉在營養液里詭笑。

04:08AM深水碼頭

程野背著昏迷的沈知夏躍入污水渠時，追蹤彈在水面炸開磷火。她的抗焦慮貼片在潮濕中失效，癲狂的笑聲混著囈語灌入耳膜：“...董事會全票通過...情感模塊必須銷毀...”

污水漫過腰際，程野的曬痕觸到咸澀海水，熒光二維碼突然投射在潮汐墻。三年前的手環原型從海底升起，長滿藤壺的外殼自動脫落，露出嶄新的情感AI核心。沈知夏的婚戒與之共鳴，在墻上刻出《荒原》詩句：

【這毀壞的一切，毀壞著彼此】

林敘白的游艇刺破濃霧。他倚著船舷擦拭尾戒，鉆石切割面折射出程野母親的實時影像——她終于拼完最后一塊圖紙，畫面背景卻是星耀科技頂樓的囚禁室。

“二選一。”林敘白將控制器拋入海中，“母親還是革命？”

程野的軍刀刺入手環核心。當情感AI的悲鳴響徹海灣時，沈知夏突然清醒，咬碎臼齒間的納米膠囊。所有克隆大腦在同步率100%的瞬間集體宕機，林氏醫療股價曲線在夜空燃燒成隕落彗星。

06:66AM虛數時間

沈知夏在混沌中睜開眼。程野的曬痕正滲出銀色液態金屬，修補著昨夜彈孔。他們蜷縮在貨輪底艙，生銹的齒輪咬合聲與三年前完全一致。

“你篡改過我的記憶。”她撫摸他胸前的電磁項圈，CEO密鑰正在改寫林氏防火墻，“白鹿臺風那夜，是你把我推上救生艇。”

程野的虹膜閃過數據暴雨。真實記憶如解壓文件浮現：十八歲的沈知夏抱著《荒原》蜷縮貨艙，少年用曬痕啟動手環，人工智能的初啼化作逃生艙導航信號。

貨輪突然劇烈震顫。生銹的艙壁剝落，露出星耀科技創始人的金屬銘牌——日期標注著三十年前，署名卻是程野父親的名字。當咸澀海水涌入時，他們聽見姜晚的聲音從過去傳來：“現在輪到你為時間悖論買單了。”

晨光刺破海平面那刻，沈知夏的婚戒融化成液態密鑰。程野抱著她沉入數據之海，獵戶座在他們身后重組拼圖，而真正的故事才剛剛開始銹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