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蘇柳兒從馬車上睡醒,就聽到自己的娘在外頭小聲說道:“老爺,怎么辦?現在福貴說前頭到處都是疫病的村民,我們該怎么走。”
“要不是廣陵打仗我們也不會一直向北走,只能去許州避難,不過眼下看是不行了。”蘇老爺嘆氣的說道。
“蒼天,這是個什么世道,前路是死,后路也是死。”蘇夫人悲傷的說道。
“夫人,莫要傷心,我們蘇家在許州還是有些產業,我大哥還在許州,只要能從南陵國邊境過去,過了云州,我們一家三口就能安安穩穩過日子了。”蘇老爺抱著哭泣的蘇夫人安慰的說道。
然后繼續對懷里蘇夫人說道:“好了,天氣漸晚,你去馬車里陪柳兒吧,我和富貴、白勝去打點野食過來。”
“好,老爺你們小心些,聽說附近匪盜猖獗…”蘇夫人擔心地說道。
“夫人,放心,富貴和白勝都會些拳腳。”
“那你還是要小心些。”蘇夫人輕聲囑咐道。隨后便上了馬車,蘇老爺留下一個馬夫在這里,其余的三人都外出尋找吃食。
蘇柳兒便依靠著母親的胳膊上懶懶的問道:“娘,我們會沒有事情的吧。”
蘇夫人摸了摸蘇柳的頭說道:“放心,有爹娘在,一定會沒有事的,趁著現在你爹還沒有回來,柳兒趕緊睡會兒吧。”
“好。”蘇柳兒緩緩地閉上了雙眼,可能是路途遙遠的緣故,不久蘇柳兒便又沉沉地睡著了。
睡著的時候,依稀聽到火燒的聲音、爹娘的喊叫聲,隨后自己隨著馬車使勁搖晃,蘇柳兒被驚醒,猛然看著爹娘倒在血泊中,一幫人騎著馬,追趕著她。
她忽然驚恐呼叫道:“爹娘!史大哥,你怎么把爹娘落下了,爹娘呢?”
史大哥邊趕馬車邊大聲說道:“小姐,老爺和夫人暫時來不了。”
說話間,那幫馬匪就快速跟上,為首的人狠狠毒的說道:“快,殺掉那馬夫,女孩賣掉。”
“是!”
史大哥知道他們是不會放過他們的,于是趁著馬匪不注意,把蘇柳兒丟到一旁的草叢里。
他自己則加快速度,知道自己已經受傷了,也快命不久矣,于是看到前面是懸崖,就跟著馬和車一起跳了崖。
蘇柳兒看到了慘狀默默捂住嘴巴,慢慢抽泣,蘇柳兒硬生生地等馬匪走后,沿著剛才路,走到了爹娘的尸體旁,看著他們,悲傷地大哭,沒想到她的哭聲引來了狼群。
就在千鈞一發時,一群十幾個身著黑衣銀甲騎兵,拿著火把幫她趕走了狼群,為首的人大約十幾歲左右,玄色五爪袍,他有一副五官幾乎完美的面容。
蘇柳兒一時間失了神,但很快便回過神來,聽從命運的審判。他身邊有人看了看她,嘆息了一聲;“可惜了,那么小的孩子卻沒了父母。”
他仔細看著她,臉上看出了一絲同情,便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小聲的回答道:“蘇柳兒,我爹叫蘇炳,我娘叫柳茹夢。”
身邊人對玄衣少年說道:“殿下,蘇炳我聽說過,我是廣陵人,蘇炳是我們那里有名的富商,他夫人乃是河東柳家,可惜了,遭此橫禍…”
他看了看她說道:“罷了,和那些孩子一起,活著就留下來。”
他剛說完,她便鼓起勇氣說道:“大人,可否把我的爹娘好好安葬在這里,我可以,我可以把娘留給我的玉佩給你。”
他看到她倔強又害怕的樣子,溫和的笑了笑說道:“姑娘,玉佩自己留著吧。”但轉頭便冷聲說道:“你們,好生安葬他們。”
侍衛回道:“是,殿下。”
侍衛帶著她好好梳洗了一通,晚上,樹林里刮起了冷風,附近的侍衛哆嗦了一下,蘇柳兒卻已經感受不到寒冷,今天,她失去身邊所有的親人一個一個地離她而去。
突然,她站了起來看著遠處父母的安葬之處,閉上了雙眼,她要把這里所有東西刻入她年幼的腦海里,因為她害怕,她害怕會忘記這一刻。
隨后她便被帶入到軍營里,跟著那些流離失所的孩子一起訓練,拿起武器到處跟隨他們殺人,殺的那些人都是像害死她爹娘的人,一些流民賊寇。
慢慢的她知道了他的名字李焱,南陵國的二皇子,身份尊貴,尊貴到我們不能平視他。
從進來的第一天開始,蘇柳兒便開始了地獄一般的生活。她不斷的訓練,跟隨他們南征北戰,看著前天第一日跟隨自己訓練的伙伴,第二日就倒在自己的面前,日復一日。
這一天,在原地休整的時候,她照例拿著一本書在看。
楊庭湊過來看著她說道:“師傅,看什么呢?”
蘇柳兒有些不耐的說道:“詩經…”
楊庭眼神有些輕蔑的說道:“詩經有何可看?都是青樓歌妓里曲兒。”
“《詩經》可是大儒孔子編著的,里面的東西博大精深,怎可對此輕慢。你祖上也是讀過書的,難道就因為青樓別館的歌妓唱過,就是昏物了。”蘇柳兒十分不悅的說道。
楊庭見蘇柳兒生氣,連忙賠笑的說道:“師傅教訓的是,楊庭魯莽,那師傅慢慢看,我去跟哥幾個喝酒去了。”
“去吧,去吧。”蘇柳兒不耐的說道。
楊庭拜別后,蘇柳兒看著他的背影嘆了一口氣,這楊庭是李焱讓人交給她,希望她能好好教授,讓楊庭能好好為他所用。
開始她并不愿意,怕教授后,自己在斥候里的位置保不住,但聽人說他身世可憐,因為貪官污吏的一句話,自己的家族頃刻覆滅,五六歲就要來軍營里討生活。
蘇柳兒想到了自己,就心生憐憫的一直帶著他,他也一直很懂事。可在這三年里,她老是覺得他慢慢的變了,變得焦躁不安,易怒,心胸不夠開闊,容易跟別人動手。蘇柳兒幾次斥責后,才稍加收斂。
而且楊庭經常跟軍營的世家大族之子喝酒吃肉,去軍妓院,蘇柳兒非常不高興,但也毫無辦法畢竟自己在軍營的身份也特殊,要不是自己能力強,被幾個軍官所看重,自己也好不了哪去。
這日他們在臨湘城附近,對方匪首用毒箭傷了楊庭,抬回軍營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蘇柳兒看他的樣子也分外心疼,但因為楊庭在軍營無官階,那些醫師們忙著為那些王公貴族之子、軍官整治,根本不管他,蘇柳兒用了一些白芨粉,但他中毒太深,根本沒有用。
蘇柳兒去求那些醫師,卻遭到斥責和辱罵,或者問自己要錢,可是蘇柳兒根本拿不出來。
蘇柳兒也去求了一些軍官,那些軍官也并未理會,現在軍營醫師少,草藥也少,怎么可能給一個年輕的大頭兵醫治。
但楊庭的傷勢迫在眉睫,再沒有醫師替他診治,他就會死去。蘇柳兒心一橫,眼里露出了一絲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