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月不明所以,不知道江照棠好端端的非出去買什么糖,但見她執拗,只得捧了妝奩與她梳妝。
看著銅鏡里尚帶幾分病容的小姑娘,攬月取來胭脂,“姑娘氣色看上去有些差,奴婢給您傅些粉吧,再點些胭脂。”
江照棠透過銅鏡瞧出攬月的躍躍欲試,兩眼一閉,“隨你。”
攬月興沖沖替江照棠描眉添妝,又梳了個時興的垂髻,比那日在蕭府赴宴還顯得隆重。
江照棠盯著滿頭叮鈴作響的珠翠,有些不自在地晃了晃腦袋,很快就被攬月按回去坐好,嗔道:“小姐勿動,還有耳墜子沒戴呢。”
說著攬月低頭在妝奩中翻找,半晌咦了一聲,“小姐昨日赴宴時戴的那對翡翠墜子呢,怎的不見了,可是落在蕭府了?”
一聽到這對翡翠耳墜,江照棠就想起自己昨晚做的好事,登時頭皮一緊,咳了兩聲,“你去我床鋪內翻翻,許是在那里頭呢。”
攬月聞聲過去翻找,果真在枕頭底下找到那對翡翠墜子,好生藏在軟枕下。
攬月有些疑惑地瞧著并排放好的墜子,這墜子怎么瞧著像是刻意放在這的,可小姐又不像是會把墜子藏這里的人。
攬月心里腹誹了會,捧著墜子回來替江照棠戴上。
瞧著銅鏡里那對翡翠耳墜,江照棠忽地耳朵一熱,莫名想起昨晚落在自己左耳耳垂處粗糲的指腹,帶著些許涼意輕輕揉弄。
“小姐,您耳朵怎么紅了,可是那墜子穿的耳朵疼?”
聞聲江照棠倏然起身,頂著繁復頭飾拎著裙擺朝外走去,“咳,我去看看車套好了沒,該出發了。”
攬月瞧著落荒而逃身后像是有洪水猛獸在追趕的江照棠,輕輕皺眉。
小姐自今早醒來后就不怎么對勁,整個人看上去怪怪的。
江照棠昨晚雖發了瘋鬧著要蕭硯禮給自己買糖,但是兩人誰也沒提買哪家的糖,華京城這么大,賣飴糖的鋪子多了去了。
采月看著自出了門就一言不發坐在馬車里沉思的江照棠,小聲詢問,“小姐,我們這是去哪啊?”
江照棠回過神,打起簾子朝外張望,一眼就瞧見鋪子外排著長隊的許記糕點鋪,沉吟道:“我記得許記鋪子的飴糖賣的不錯?”
采月愣神,怔怔點頭回話,“是啊,許記鋪子糕點牛乳糖之類的都有售賣,小姐是想吃糖了嗎?”
江照棠當機立斷叫車夫停車,領著采月下車去排隊。
左右華京城中生意好的幾家糖點鋪子都在許記鋪子邊上,蕭硯禮若是去了別家她也能一眼瞧見。
打定主意后江照棠就站在那排隊。
她今日叫攬月好生打扮了一番,眉如新月,目含秋水,身上穿的又是華貴的浮光錦,在一眾排隊的人群中顯得光彩奪目。短短幾刻鐘竟是引得不少書生公子上前搭訕,詢問她是哪家娘子,可前往近處茶樓一敘。
起初江照棠還有幾分耐心,趕走了兩個后她開始攥起拳頭,就在她打算一拳轟在那個朝自己流哈喇子的豬頭三臉上時,一只手搭在她肩上,大力地將她往后拖去。
“滾。”謝翊臉色陰沉喝道。
那公子叫謝翊這么一罵,先是一怒,爾后瞥見他身后帶來的那群護衛,頓時灰溜溜撤了,臨走前往地上啐了一口。
切,塊到手的小娘子就這么跑了,他還是去紅袖坊尋樂子吧。
江照棠猝不及防被謝翊拽了一下,趔趄著撞進他懷里,抬頭瞧見他那張拉長的驢臉,心情頓時不好了,“你來干什么?要退信物去江府。”
“松開。”肩膀被他抓的生疼,江照棠不滿皺眉。
謝翊眸色陰鶩盯著她,忽地冷笑,“好啊,我倒是看不出來你江照棠竟是個水性楊花的浮浪女子,在我面前裝的清高玉潔,不齒我納妾,私底下卻是打扮成這副嬌媚模樣在外勾引——”
“啪!”謝翊后兩個字沒說出口,臉就被江照棠扇的側過去。
“你大早上吃錯藥了,還是你發現你那丫鬟肚子里懷的不是你的種,到我這里發什么瘋?”江照棠面無表情甩了甩發疼的右手。
這狗東西臉皮忒厚了,一巴掌打的她手疼。
“你、敢、打、我?”謝翊沉著臉,死死盯著江照棠的臉,一字一頓質問。
江照棠冷嗤,抬手正打算給他另半邊臉再來一下讓他醒醒腦子,就聽見后方采月驚慌失措叫了聲“小姐。”
江照棠循聲看去,只見采月不知什么時候被謝翊帶來的護衛桎梏住了,堵住嘴往一輛馬車上拖。
許記鋪子的伙計見了這場面趕緊上來勸和,卻被謝翊輕飄飄一句“她是我未過門的夫人,家事而已”給堵了回去。
伙計瞧著他不好惹,只能縮著脖子回去,打算悄摸摸去衙門報案。
江照棠這會是真的惱了,雙眸盛怒盯著謝翊,“你想干什么?”
謝翊拉住她手,唇角動了動,“跟我回去,母親要見你。”
“你這次鬧的太過火了,連著半月不去謝府見母親,母親很生氣,你回去后需得好好和母親賠禮道歉。”
江照棠用力掙開他的手,揉著被他掐出圈青紫的手腕,只想笑,“謝夫人想見我我就得去嗎,我是你們謝府養的一條狗嗎?”
她這會連姨母都懶待叫了。
“江照棠你說話能不能別這么夾槍帶棒,我謝府哪里對你不好了,不然你以為憑你一介孤女能在華京城中立足嗎?”謝翊伸手攥住她手臂用力往前一拽。
謝翊到底也是習武之人,江照棠冷不防被他一拉,緊緊貼靠著他胸膛,仰頭怒目而視。
遠遠看去,兩人竟像是摟抱在一處。
謝翊低頭看著盛裝打扮的江照棠,看著她張張合合的殷紅唇瓣,心臟砰砰跳了幾下,一股熱意涌上心頭。
“江照棠你別鬧了,我春闈在即已無心關注你的事,你別再故意惹是生非引起我的注意。”謝翊忽地伸手撫上她臉頰,掐著她光滑白膩的臉頰,俯身竟是想吻上去。
“公子,您這一大早出來都逛了幾家鋪子了,別說是飴糖,這蜜糖牛乳糖您大大小小都買了五六袋了,差不多行了回府吧。”蒼洵以手作扇,湊在耳邊打扇,彎著腰仰頭去看長身玉立的蕭硯禮。
他是真不知道自家公子今日發的哪門子瘋,大早上的先是迎面摔了自己一件皺巴巴的錦袍讓他拿下去清洗,又是跑出來逛遍華京大半個糖點鋪子。
進去也不說要買什么,只是環顧了圈店里的人,然后扔下銀子叫人把店里所有的糖都包一樣,叫他拎著。
蒼洵這會少說拎著有七八包糖。
蒼洵說完話久久不見自家這個金貴主子開口罵自己,有些不適應。定睛一看,只見蕭硯禮瞇起眸子望著不遠處的許記鋪子,臉上神情有些晦澀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