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暮霞和瓜瓜大叫,她們可不會飛啊。還好,那些道士亂成一團,也沒空管她們。
她們追著跑出院子,暮霞急著往南追。瓜瓜扯住她,“那邊。”對了,那邊有運送貨物的平臺。
在這個院子的東邊,距離不遠處就是她們搭乘過的送貨平臺。她們跳上大石頭。
“要怎么啟動?”暮霞到處尋找開關之類的東西,卻什么都沒找到。
瓜瓜說:“我也不知道啊。”
“那來這里有什么用?還是趕緊往南邊追師傅才行。”
“從這座山跑下去,穿過一個山谷,再翻過一座山,才有可能看見師傅。追不上的。”
這是,石頭平臺升了起來。南邊那座山的比凝碧峰矮,平臺直接平移,很快就翻過山頂,然后往山腰落下去。山腰的位置,是她們曾到過的廣場。天空的其它部分是火紅的太陽,客堂和廣場上方卻是烏云密布。尤其是客堂之上,黑得都看不清屋頂的樣子。
她們跳下平臺,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進客堂,中途還重新施展了一下隱身術。一路上,經過了好多個躺著的道士。在凝碧峰,齊少華只是用拳頭將那些道士打倒。但眼前這些道士身上卻多了劍傷,有血從傷口流出來。
客堂內部非常高大且空曠。齊少華孤身一人站在正中央,他的右手握著一把劍,劍尖前指,血從劍尖滴下。在他面前,李熙成捂著肚子彎著腰。齊少華舉起劍,一道黑色閃電從劍上射出,穿過屋頂,直射云霄。也有可能是反過來,一道黑色閃電從天上接到了他的劍上。總之,那道閃電漸漸變大,籠罩了齊少華全身,而且還在繼續變大。屋頂的椽子瓦片,在閃電所到之處,瞬間變成了黑灰。一個道士,原本躺在齊少華身后,在碰觸到閃電后,也尖叫著變成了黑灰。
李熙成站直,揮劍,努力向齊少華進攻,在他的不停攻擊之下,閃電屏障裂開一條縫。他的劍飛射進去,正中齊少華胸口。同時,李熙成也被震出很遠。李熙成撿起地上的一把劍,跳起來,繼續進攻。一群道士飛進大殿。
其中一個道士說:“李師兄,你先處理煞氣。”
李熙成咬牙說:“不妨。先一起合力制住他,不然會有更多弟子受傷。”
暮霞這時才發現,李熙成的手腕上燒著一圈黑色閃電。想想剛才那個道士的慘叫聲,李熙成此時應該也很疼,可他一聲都不吭,繼續揮劍。看來這個掌門也不完全是個愛哭鬼嘛。
戰斗繼續,被黑色閃電纏上的人,大多數都面色慘白退下,很少有能堅持戰斗的。齊少華停下進攻,黑色閃電繼續暴漲。暮霞和瓜瓜已經退到了門外,只敢在門口伸頭看。看樣子,這些道士馬上就要被師傅全滅了。
齊少華突然扔下劍,捂住頭。他的眼睛,一只依然是血紅色,另外一只卻變成了黑色。
李熙成說:“停。暫停進攻。”
道士們停手,戒備著。
“住手。”齊少華說,是聲音比較清亮的那一個。
“滾回去!”另外一個喊。
李熙成說:“師兄,快清醒過來,你一定能戰勝魔頭。”
閃電時而擴張,時而收縮。最后,齊少華長嘯一聲,往山下飛去。暮霞拉著瓜瓜趕緊跑到倉庫門口,登上另外一個石頭平臺。
后面,有人喊:“怎么還混進來兩只妖?”
等瓜瓜和暮霞從平臺下去,再從外山門跑到山腳,自然已經看不到齊少華了。天上沒了太陽,光線越來越暗,還下起雨來,淅淅瀝瀝的。現在到底要去哪里做什么呢?暮霞也不知道。
瓜瓜說:“我餓了,要不我們先去偷點吃的?”
“你就知道吃。我想趕緊找到師傅。”
“我真的餓了。再說,去哪兒找啊?”
“好好好,先找吃的。我猜,他不會回蜀山,我們去縣城里找找看,順便吃東西。”
可能是下雨加上天晚的緣故,路上并無行人,他們也就不再隱身,走在雨里。妖界也會下雨,但氣味完全不同。原來人間下雨是這樣的,頭頂沒了星星月亮,只是一片灰濛濛的。天上飛來一溜黑煙,與天空的灰黑色不同,黑煙中還帶著幾點火光。那黑煙速度極快地越過他們,沖向蜀山,然后又折了回來,在他們面前降落。黑煙變成了齊少華,黑眼睛那個。
“師傅,你回來找我了。”暮霞大喜。
“不用叫師傅,你的根骨不錯,但我不能收你為徒。蜀山規矩,男師傅只能收男弟子。”
“不行,你明明已經答應我了,呃,另外一個你。總之,不許說話不算。”
齊少華苦笑,“我幫你寫一封介紹信給梁師姐,她是丹宗首領,本事比我還大,她收你為徒最好不過。”
“不,我就要拜你為師,不要其他人。你回去,換另外一個來。”
齊少華閉上眼睛,再睜開已經是紅色。“我也不要你當徒弟,本來以為你是妖,我能羞辱蜀山。你是人,就算了,無趣。”
“我不可能是人,毫無道理。母親為什么要帶一個人類小孩回妖界,還費力偽裝成妖?”
“纖云一向詭計多端,必然有所圖。但我不想摻和這些,我答應過石中焰,有生之年都不會為難纖云。”
“啊?為什么?里面有什么故事?”
“這是與你無關的故事。”
“那你為什么要回來找我?”
齊少華閉眼睜眼,又換了個人。“我們想知道,纖云在哪里?”
“為什么想知道?”
“我和他協商一致,我們要去妖界。”
暮霞想了想,笑笑。“就算找到母親,你們怎么確保她愿意帶你們過去?”
“看樣子,你有主意。”
“沒錯。但是你要答應當我師傅,我才告訴你。”
紅色齊少華冒出來,扣住暮霞的手腕。“不用了,我有一個更簡單的辦法,把你這小丫頭當人質,逼纖云答應。”
瓜瓜急忙拉著暮霞的另一只手隱身,但是,齊少華也和他們一起隱身了。
暮霞說:“你若是不答應當我師傅,就算打死我,我也不告訴你母親在哪里。她最多在人界再呆一兩天,就要回去了,你想慢慢找可是來不及的哦。”
“不怕死?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妖被我折磨得寧愿一死?”
一股寒意從齊少華身上發出,暮霞不自覺地發抖,但仍然說:“我不怕。”
齊少華捏著她的手腕,收緊。疼痛從手腕處傳來,越來越疼,暮霞的眼淚掉了出來,但仍死死咬住嘴唇,不發出聲音。
瓜瓜對著齊少華一頓錘,“不要欺負暮霞。”但被打的人一點感覺都沒有。
齊少華嘆了口氣,放開暮霞的手。他的眼睛又變黑了。“好,我收你為徒,反正,這輩子我應該不可能回蜀山了。那位西瓜精,可以不敲我了嗎?”
暮霞離開后,淑嫻一晚上沒有睡好。纖云安慰她說,不用擔心,紅姑和花火都在附近巡邏,沒有人能傷害她。但淑嫻還是睡不著,就算纖云躺在她旁邊哄她睡,也還是不行。一直到窗外的鳥開始鳴叫的時候,她才勉強睡著。
醒來時,天已大亮,只有淑嫻自己一個人在房間里,纖云她們不知什么時候已經離開。這幾個月因為周定隨孫崢外出,母親便給先生放了假,她不用每天早起念書。但也沒有起來這么晚過。淑嫻忙叫人來打水洗臉,而后帶著丫鬟婆子匆匆趕往父母的住處。
才進到院子里,就見范大娘也來了。范大娘原本是淑嫻的奶娘,自從淑嫻兩歲斷奶之后,母親就另外找了劉嬤嬤帶淑嫻,而將范奶娘提拔成管家娘子。當下,兩人互相見禮。
“奶娘,這么一大早就來找母親了?”
“大小姐,現在已經不早了。侯爺已經在練武場和周少爺練武,夫人也已經分發了好幾項家務。劉嬤嬤,小姐貪睡,也該管管。”
劉嬤嬤連聲答應,小丫鬟們更是氣都不敢出。
淑嫻忙說:“是母親說這段時間不用叫我起床,不要怪他們。我們快進去吧。”
天上突然傳來一陣音樂聲,所有人都抬頭看過去。那是蜀山的方向。平常也能看到山頂云霧繚繞、仙氣飄飄,此時的云霧卻有些不同。大朵大朵的五彩云籠罩著蜀山,靜止不動。
喬韻蘭也出門來看究竟,淑嫻趕緊跑過去抱了她一下。喬韻蘭摸摸淑嫻的頭,說,“莫不是,沖虛道長就要飛升?”
過了一會兒,一團彩云裹著一個小童從山頂向上飛。不知何故,明明離那么遠,那小童的眉眼卻看得清清楚楚。
喬韻蘭說:“果然是沖虛道長。”
一時,丫鬟仆婦跪了一地,有說“無量天尊”的,也有念佛的。能親眼看見仙人飛升,令所有人都興奮喜悅,話也多了起來,講起了各種有關沖虛道長的傳說。就連范大娘也聽得入神。
喬韻蘭說:“仙人已經飛升,我們凡人卻還有很多事要做。有事的講事,無事的散開。”
眾人行動起來。
“是不是還沒吃早飯?”喬韻蘭問淑嫻。
淑嫻點點頭。喬韻蘭忙命人傳早飯過來給她吃。
喬韻蘭對范大娘說:“昨晚二老爺那邊送給侯爺一瓶駐顏丹,我正在愁該怎么回禮。你怎么看?”
“駐顏丹?可是蜀山制作的那種?”
“正是。”
“這東西可是稀罕物,若沒有機緣,多少錢也買不到。我們的回禮不能太薄。”
“沒錯,我想回一件皇家賞賜之物,卻不知道哪一件合適。”喬韻蘭一邊說一邊翻看冊子。
“我記得當年慶王府中,有一株珊瑚樹。侯爺平定叛逆后,皇上將慶王府的一堆東西就便賞賜給侯爺,其中就有這棵珊瑚樹。當時二太太就很喜歡。”
“不錯,很合適。一會兒你帶人送去。”
淑嫻忙說:“等一下,我也一起去。”
喬韻蘭詫異道:“奇怪了,你平常不是最不喜歡去二叔家,能躲就躲?”
淑嫻支吾了半天,沒想出合適的托詞。
范大娘笑說:“我知道了,小姐一定是想去看戲吧。泰山娘娘生日,二爺那邊從今天開始要連唱三天戲,內外各搭有一個戲臺,請的都是有名的戲班。連我也想去湊湊熱鬧。”
喬韻蘭說:“我說今天怎么轉性了呢。昨天二弟妹也過來請我們去看,我因為你父親傷還沒好,所以謝絕了。既然你想去就去吧,不要玩太晚。”
孫崢的宅子在西城,靠近東北邊的位置。宅子的正門朝南,位于一條繁華的大街上。有一道側門開在東邊,進了東城門之后,順著一條清凈的小道,很快就能到達。
淑嫻去孫崢家當然不是為了看戲。她坐了一輛車,車上還放著那棵珊瑚樹。后面另一輛車上,坐著范奶娘、大丫鬟秋娘和兩個小丫鬟。周定騎馬,護送他們前去。淑嫻心事重重,本來擔心周定追問她怎么了,沒想到周定自己也像在尋思什么事情,沒有和她談笑。就這樣沉默著到了孫宅的西門,只有女眷們進去。周定很不受孫崢馬氏待見,所以打算在附近逛逛,等時間差不多了再來接淑嫻。
各種見禮、送上禮物之后,馬氏和淑嫻閑聊了幾句客人與禮物之類。
淑嫻進入正題:“嬸子,有沒有蜀山的仙人來府中做客?”
馬氏笑著說:“哦,你也想看范道長的法術啊。不巧,今天范道長沒來,聽說是蜀山有大事。”
淑嫻非常失望,也沒心情看戲了。
馬氏又說:“但是范道長的小徒弟卻在外面吃酒看戲。他不會多少法術,卻是個機靈的孩子,要不要我把叫進來和你玩一玩?”
淑嫻說:“這樣——合適嗎?”
“沒事,那小道士叫小石頭,也才八九歲。我叫阿彬帶他進來,你們三人一起玩吧。”
“好,我在魚塘那里喂魚等他們。”
這個魚塘跟女眷們看戲的戲臺之間,只隔了一堵墻,鑼鼓喧天的聲音很清晰地傳了過來,卻又不用和各種客人周旋,淑嫻很滿意。
一時孫彬帶了一個小道士過來。孫彬對喂魚當然毫無興趣,只是因為母親的命令,不得不敷衍淑嫻一下。他一心在聽戲,不時看向戲臺那邊。
淑嫻說:“彬哥,你自己去看戲吧,不用招待我。”
孫彬還在猶豫。淑嫻又說:“要不你爬到樹上去看?這樣嬸子就不會怪你沒有陪我玩了。”
“好。改天我請你吃糖人。”孫彬歡天喜地爬上一旁的玉蘭樹。
不止孫彬,劉嬤嬤和小丫鬟也被戲臺吸引了注意力。而范奶娘,早就忙著交際去了。
淑嫻一邊看魚喂魚,一邊繞著魚塘和其他人拉開距離。小道士跟著她。“你叫小石頭?到蜀山多久了?”
“回小姐的話,我三歲就被師傅收歸門下,到現在已經六年了。”
“那山上的各位仙長、仙姑,你都認識嗎?”
“那不能夠,山上總共有好幾千人,我認識的大多是和師傅走得近的。”
淑嫻有點失望,但還是問:“有一個道姑叫纖云,長得特別漂亮,你認不認識?”
“不認識。要不,小姐說說,她一般系什么顏色的腰帶,會什么法術,我看看像哪一宗的。”
“腰帶沒有固定顏色,她會飛、會催眠術,還能憑空變出東西來。”
“是御劍飛行還是御氣飛行?”
“我沒看到她用劍,或者什么東西,好像就直接自己飛了。”
“那就是御氣飛行。整個蜀山能御氣飛行的總共不超過三百人,每一個我都見過。并沒有一個叫纖云的。”
淑嫻想了一下。“難道她用的是假名?對了,她還有兩個仆人,一個叫紅姑,一個叫花火。”
小道士笑了,“那肯定不是蜀山弟子。蜀山弟子沒有仆人,只有徒弟侍候師傅。小姐是怎么認識那位道姑的?”
怎么認識?這個可不好說啊。“其實是——我做夢夢到的。因為夢到好幾次,我就想打聽一下。你別笑話我啊。”
“不會不會。這位仙姑經常出現在夢里,說明她和你有緣。說不定小姐以后也有修仙的緣分。據師傅說,天下仙山有很多,可能她是別處的道姑。”
“唔,可能吧。”原來纖云果然是騙子,但是她這樣欺騙我,到底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