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陸游前往孤山別院閉關,唐琬在陸家的日子愈發(fā)難熬。陸母對她本就心存嫌隙,如今沒了陸游在旁周旋,唐琬行事更是步步驚心。這日,天色尚早,唐琬便起身洗漱,銅鏡中映出她略顯憔悴的面容,眼眸雖依舊明亮,卻透著幾分疲憊。貼身丫鬟春桃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伺候著,輕聲道:“娘子,您昨夜又沒睡好吧,眼下都泛青了。”唐琬輕輕搖了搖頭,并未言語,只是讓春桃?guī)退暨x了一件素凈的衣裳,簡單挽了個發(fā)髻,插上一支木簪。
唐琬此去法云寺,一來是為陸游祈福,盼他科舉順遂;二來也想暫避陸家壓抑的氛圍,尋一處清凈之地。出門前,唐琬仔細叮囑春桃,切莫將自己去法云寺的事告知陸母,春桃乖巧地點頭應下。
法云寺位于臨安城外的青山之中,平日里香客眾多,今日也不例外。唐琬踏入寺門,便有小沙彌迎上來,引她去大殿祈福。一路上,唐琬看著寺中往來的香客,或虔誠跪拜,或低聲誦經(jīng),心中的浮躁也漸漸平復。她在大殿中虔誠地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緊閉雙眼,心中默默念著:“佛祖慈悲,保佑陸游此次科舉高中,順遂如意。”
祈福完畢,唐琬起身在寺中閑逛。寺內(nèi)古木參天,清幽靜謐,偶爾傳來幾聲清脆的鳥鳴,更添幾分寧靜。唐琬沿著蜿蜒的小徑漫步,不知不覺走到了一處偏僻的庭院。庭院中種滿了翠竹,微風拂過,竹葉沙沙作響,仿佛在訴說著什么。唐琬正沉浸在這清幽的氛圍中,忽聽到身后傳來腳步聲。
她轉(zhuǎn)身望去,只見一位身著月白色錦袍的公子緩緩走來,身姿挺拔,面容英俊,正是趙士程。趙士程見到唐琬,微微一怔,隨即臉上浮現(xiàn)出溫和的笑容,拱手行禮道:“唐娘子,別來無恙。”唐琬心中一驚,沒想到會在此處遇見他,但她很快鎮(zhèn)定下來,微微欠身回禮道:“趙公子,沒想到在此偶遇,真是巧了。”
趙士程走上前,目光在唐琬身上停留片刻,說道:“唐娘子獨自一人來此祈福?”唐琬輕輕點頭,說道:“正是,我來為夫君祈福,愿他科舉順利。”趙士程聽聞,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但很快恢復如常,說道:“唐娘子情深意重,陸兄能有你這樣的賢妻,真是福氣。”
兩人寒暄了幾句,氣氛一時有些尷尬。唐琬正想著找個借口離開,趙士程卻突然從懷中掏出一幅字帖,遞向唐琬,說道:“唐娘子,我偶然得到一幅《快雪時晴帖》,覺得甚是精妙,想著唐娘子或許會喜歡,便一直帶在身上,今日正好遇上,就送給唐娘子吧。”
唐琬微微皺眉,心中有些猶豫。她深知男女授受不親,貿(mào)然收下這幅字帖恐有不妥,但又怕拒絕會駁了趙士程的面子。趙士程似乎看出了她的顧慮,笑著說道:“唐娘子不必多想,只是一幅字帖而已,權(quán)當是我對唐娘子的一點心意,還望唐娘子不要嫌棄。”
唐琬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接過了字帖,說道:“多謝趙公子,只是這禮物太過貴重,唐琬實在受之有愧。”趙士程擺擺手,說道:“唐娘子言重了,能得唐娘子喜歡,便是這字帖的福氣。”
唐琬打開字帖,裝作欣賞的樣子,不經(jīng)意間卻發(fā)現(xiàn)帖上有一個極小的標記,像是某種特殊的徽記。她心中警鈴大作,這個標記她曾在陸父書房的一份密信上見過,據(jù)說與秦檜黨羽有關。唐琬心中暗忖,趙士程為何會有帶有秦檜黨羽標記的字帖?他送這幅字帖給我,究竟有何意圖?
但唐琬表面上仍不動聲色,合上字帖,微笑著對趙士程說道:“趙公子,這字帖果然精妙,唐琬甚是喜歡。”趙士程見她收下字帖,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說道:“唐娘子喜歡就好,時間也不早了,唐娘子想必還要趕路回家,我就不打擾了。”唐琬點點頭,說道:“那趙公子,唐琬就此別過。”
與趙士程分別后,唐琬心中一直忐忑不安。她將字帖小心地收進袖中,加快腳步往寺外走去。一路上,她都在思考著趙士程送字帖的意圖,心中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回到陸家后,唐琬徑直回到自己的閨房,將字帖藏在衣柜的深處,希望這件事不要被人發(fā)現(xiàn)。
然而,唐琬不知道的是,她在法云寺與趙士程相遇的一幕,被陸母的心腹劉媽瞧見了。劉媽一直對唐琬心存不滿,見此情景,心中暗喜,想著終于抓到了唐琬的把柄,趕忙跑去告訴陸母。
陸母正在房中喝茶,聽到劉媽的稟報,臉色頓時陰沉下來。她將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冷哼一聲道:“這個唐琬,果然不安分,背著我與陌生男子私下往來,還收了人家的禮物,真是敗壞陸家的名聲!”劉媽在一旁添油加醋地說道:“夫人,您可不能就這么算了,得好好教訓教訓她,讓她知道咱們陸家可不是好欺負的。”
陸母沉思片刻,說道:“先不要聲張,我倒要看看她還能鬧出什么花樣來。”劉媽應了一聲,退了下去。而此時的唐琬,還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陷入了一場危機之中,她坐在閨房里,滿心憂慮,不知該如何處理這幅字帖,也不知道趙士程究竟在謀劃著什么。
陸母雖表面上不動聲色,可心里卻一直在琢磨著如何處置唐琬。她覺得唐琬此次行為實在有失體統(tǒng),必須得給她點顏色瞧瞧,也好讓她收斂收斂。這日午后,陸母坐在正廳的主位上,手中撥弄著佛珠,眼神時不時地望向門口,似乎在等什么人。
不一會兒,劉媽匆匆走進來,在陸母耳邊低語了幾句。陸母微微點頭,眼中閃過一絲狠厲,說道:“去,把唐琬給我叫來。”劉媽領命而去,不多時,便帶著唐琬來到了正廳。
唐琬一進門,便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勁。她心中忐忑,卻還是強裝鎮(zhèn)定,向陸母請安道:“兒媳給母親請安,不知母親喚兒媳前來,所為何事?”陸母冷冷地看著她,并不說話,只是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看得唐琬心里直發(fā)毛。
許久,陸母才開口說道:“唐琬,我且問你,你昨日去法云寺,可遇見了什么人?”唐琬心中一驚,暗叫不好,她沒想到陸母這么快就知道了她在法云寺的事。但她還是強自鎮(zhèn)定,說道:“回母親的話,兒媳在寺中遇見了一些香客,并未有什么特別的。”
陸母冷哼一聲,說道:“哼,還敢嘴硬!有人親眼瞧見你與一個男子在寺中交談,那人還送了你一幅字帖,可有此事?”唐琬心中懊悔不已,知道此事已經(jīng)瞞不住了,只得說道:“確有此事,那人是兒媳偶然遇見的,他見兒媳喜歡書法,便送了這幅字帖,兒媳覺得只是一件小事,便沒敢打擾母親。”
陸母怒喝道:“小事?你身為陸家兒媳,不知檢點,與陌生男子私下往來,還收受禮物,這是小事嗎?你眼里還有沒有陸家的規(guī)矩,有沒有我這個婆婆?”唐琬心中委屈,卻又不敢反駁,只得說道:“兒媳知錯了,還望母親恕罪。”
陸母卻不依不饒,說道:“你既知錯,那就把那幅字帖拿來給我看看,我倒要瞧瞧是什么樣的字帖,能讓你不顧廉恥地收下。”唐琬心中糾結(jié)萬分,她擔心字帖上的標記被陸母發(fā)現(xiàn),到時候事情就更麻煩了。但她又不敢違抗陸母的命令,只得硬著頭皮回到閨房,將字帖取來。
唐琬將字帖遞給陸母,心中緊張得砰砰直跳。陸母接過字帖,隨意翻了幾頁,并未發(fā)現(xiàn)什么異樣,心中的怒火卻并未消減。她說道:“唐琬,你今日必須給我交代清楚,那個送帖的男子究竟是誰?你們到底是什么關系?”
唐琬咬了咬嘴唇,說道:“母親,兒媳與他真的只是偶然遇見,并不知曉他的身份,他送字帖也只是出于好意,兒媳實在沒有其他心思。”陸母見她不肯說實話,更加惱怒,將字帖狠狠地摔在地上,說道:“你這不知好歹的東西,還敢嘴硬!今日若不說清楚,就別想好過!”
唐琬心中悲戚,她知道自己無論怎么解釋,陸母都不會相信她。她跪在地上,淚流滿面,說道:“母親,兒媳真的沒有做對不起陸家的事,還望母親明察。”就在這時,陸游恰好回到家中。他聽到正廳傳來爭吵聲,心中疑惑,便快步走了進去。
陸游一進門,便看到唐琬跪在地上哭泣,陸母滿臉怒容。他心中一緊,趕忙問道:“母親,這是怎么回事?唐琬為何跪在地上?”陸母見到陸游,更加生氣,說道:“你還問我怎么回事?看看你娶的好媳婦,在外面與陌生男子勾勾搭搭,收受人家的禮物,敗壞陸家的名聲!”
陸游心中一驚,看向唐琬,說道:“唐琬,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跟我說實話。”唐琬抬起頭,看著陸游,眼中滿是委屈,說道:“夫君,我真的沒有,是在法云寺偶然遇見那人,他送了這幅字帖,我真的不知道他的身份。”
陸游見唐琬不似說謊,心中對她的話信了幾分。他撿起地上的字帖,看了看,心中也有些疑惑,但他還是對陸母說道:“母親,唐琬向來品行端正,此事或許真有隱情,還望母親不要輕信他人之言,冤枉了唐琬。”
陸母見陸游處處維護唐琬,心中更加氣憤,說道:“你這逆子,被這女人迷了心智,連母親的話都不聽了!今日若不把此事查清楚,我與你沒完!”陸游無奈,只得對唐琬說道:“唐琬,你若真有什么瞞著我,就說出來吧,我會與你一起面對。”
唐琬心中糾結(jié)萬分,她知道若說出趙士程的身份,陸游必定會沖動行事,到時候事情只會更加糟糕。她咬了咬牙,說道:“夫君,我真的沒有瞞著你,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誰。”陸游見她如此堅持,心中雖有疑慮,卻也不好再逼問。
陸母見唐琬依舊不肯說實話,氣得站起身來,說道:“好,好,你們夫妻二人串通一氣,都不把我這個老太婆放在眼里!既然如此,我也不再管你們的事,若日后再讓我發(fā)現(xiàn)唐琬有什么不檢點的行為,我定不會輕饒!”說完,陸母拂袖而去。
陸游扶起唐琬,為她擦去臉上的淚水,說道:“唐琬,你放心,我相信你。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我都會護著你。只是這字帖……到底是怎么回事?”唐琬心中感動,卻又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是說道:“夫君,此事說來話長,以后我再慢慢告訴你,你現(xiàn)在不要為我擔心,專心準備科舉才是。”陸游見她不愿多說,也不再勉強,只是將字帖收好,心中暗暗決定,一定要查清楚這件事,還唐琬一個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