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梅香暗涌
臘月初七,瑤光殿的梅枝凝了層薄霜。沈妙倚在窗邊,看宮人們將新貢的朱砂一匣匣抬進暖閣。那赤色粉末盛在白玉碗中,像極了蕭景琰割腕取血時的顏色。
“娘娘,該試妝了。”
大宮女素娥捧著鎏金妝奩近前,里頭躺著支并蒂蓮紋銀簪——與沈清瑤棺中那支一模一樣。沈妙指尖撫過簪尖,忽然瞥見銅鏡中素娥袖口閃過一抹青藍:是南疆特產的靛青絲線,唯有裴相門客才會用此繡暗紋。
“今日的眉黛,用朱砂調。”沈妙故意打翻妝奩,銀簪“當啷”墜地。素娥俯身去拾的剎那,她看清對方后頸的刺青:三足金烏,裴氏死士的標記。
窗外忽起喧嘩。
“陛下遇刺——”
沈妙拎起裙擺沖出門,卻在廊下撞進個血腥氣縈繞的懷抱。蕭景琰玄色大氅下露出半截染血的袖箭,箭尾刻著南疆蛇紋。他身后侍衛拖著的刺客尸體,心口赫然也有金烏刺青。
“愛妃慌張的模樣,倒比平日順眼些。”蕭景琰捏住她下巴,指尖的血漬蹭上她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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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雪夜問情
地龍燒得過旺,藥香混著血腥氣在寢殿翻涌。
沈妙剪開蕭景琰的衣袖,那道箭傷泛著詭異的青黑。“是南疆蛇毒。”她取銀簪挑破傷口,黑血濺在帕子上,竟蝕出個骷髏紋樣。
“怕了?”蕭景琰忽然攥住她手腕,“當年清瑤為朕吮毒,可沒這般猶豫。”
燭火噼啪炸響,沈妙望著他滾動的喉結,想起系統昨夜警告:“原主身體對蛇毒過敏,接觸必死。”可若此刻退縮……
她俯身含住傷口。
劇痛如烈火竄上喉頭,視線開始模糊。恍惚間聽見瓷盞碎裂聲,蕭景琰的怒吼似遠似近:“傳太醫!把南疆進貢的雪蟾全拿來!”
意識消散前,她摸到他腕間新添的刀痕——為取藥血,這人竟在舊傷上又割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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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金籠鎖心
再醒來時,腕上多了對翡翠鐲子。
“娘娘昏迷三日,陛下斬了三十六名太醫。”素娥喂藥的手在抖,“今早剛將南疆使臣車裂于市……”
沈妙望向窗外,梅樹下新立了金絲籠,里頭關著只通體雪白的豹子。蕭景琰立在籠邊,正將染血的繃帶纏在豹頸。
“那是陛下獵來的雪豹。”素娥低語,“說要用它的心頭血做藥引。”
話音未落,忽見蕭景琰將匕首刺入豹腹。雪豹哀嚎聲響徹庭院,他卻轉身朝寢殿望來,隔著窗紙都能覺出那目光里的瘋勁。
當夜,沈妙在妝奩底層發現張字條:
“三更梅林,以朱砂為信。”落款繪著金烏圖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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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梅林殺局
子時的梅林似血海翻涌。
沈妙攥著朱砂粉走近亭閣,忽見素娥被倒吊在枯枝上,口中塞著染血的梅瓣。裴相從暗處踱出,手中把玩著她的現代腕表:“姑娘不是此世之人吧?”
寒風卷起積雪,沈妙瞥見四周埋伏的弓弩手:“宰相想要什么?”
“要你把這包藥下在陛下酒中。”白玉藥瓶滾落腳邊,“三日后冬祭大典,他必須‘突發惡疾’。”
“若我不從?”
裴相輕笑,抬腳碾碎素娥的手指:“那老奴只好告訴陛下,真正的沈清瑤當年為何吞金……”
凄厲慘叫中,沈妙摸到袖中銀簪。正要動作,忽聞破空之聲——
“噗嗤!”
羽箭穿透裴相右肩,蕭景琰策馬踏雪而來,劍鋒挑飛三個刺客。雪豹不知何時掙脫牢籠,正撕咬著弓弩手的咽喉。
“愛妃的朱砂妝,甚美。”蕭景琰將她拽上馬背,染血的手指摩挲她眉間花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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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椒房血誓
暖閣地磚浸著未干的血跡。
蕭景琰將沈妙抵在龍紋柱上,腳邊躺著裴相奄奄一息的軀體:“說說,他許你什么好處?”
“他說……說陛下當年逼沈清瑤吞金。”沈妙盯著他腰間佩劍,“說您親手喂她喝的鴆酒。”
空氣驟然凝固。
蕭景琰突然大笑,劍尖挑起裴相下巴:“聽見了嗎?她到死都在護著你!”寒光閃過,裴相左耳落地,“可惜你的好女兒沒告訴你,那金箔是她自己吞的——為了給裴家傳遞宮闈密報!”
沈妙如墜冰窟。系統從未提過,沈清瑤竟是裴相之女!
“現在輪到你了。”劍鋒貼上她心口,“是要做沈清瑤,還是做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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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朱砂淚
冬祭前夜的風卷著細雪,瑤光殿的宮燈在廊下投出搖晃的碎影。沈妙獨坐妝臺前,螺子黛在掌心碾作細粉,混著朱砂調成殷紅如血的胭脂。銅鏡映出她眉間新繪的蓮紋,金箔點綴的花鈿下藏著道細疤——是那日吮毒時被蕭景琰的護甲劃傷的。
素娥的尸身今晨浮在枯井時,腕上還戴著那對翡翠鐲子。沈妙旋開暗扣,褐色藥粉簌簌落入掌心。這是今早從妝奩夾層發現的,裹著藥粉的素箋字跡凌厲:“冬祭鴆酒,生死由君。”她認得這字,三日前梅林血泊里,裴相就是用這樣的筆跡寫密信。
“娘娘,祭袍送來了。”
小宮女捧著玄色翟衣跪在簾外,衣擺金線繡的百鳥朝鳳圖里,藏著一只三足金烏。沈妙指尖撫過那異樣的紋樣,忽然想起蕭景琰獵豹那日——雪豹頸間的繃帶也繡著這樣的暗紋。
更鼓敲過三聲時,她將藥粉藏進鳳冠珠串。翡翠鐲子輕輕一磕,機關彈出半寸銀刃,這是今晨驗尸時從素娥指縫發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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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祭壇風雪
寅時的祭壇尚籠罩在青灰色晨霧中。七十二盞長明燈隨朔風明滅,青銅鼎中焚燒的艾草混著雪豹的血,騰起嗆人的青煙。沈妙捧著鎏金酒樽踏上玉階,玄色祭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袖中銀刃貼著肌膚,冷如蕭景琰那夜抵在她心口的劍鋒。
“愛妃今日的妝,倒有幾分清瑤的神韻。”
蕭景琰的聲音自高處傳來。他立在祭壇頂端,十二章紋冕服上沾著未化的雪,腕間纏著的新繃帶滲出淡紅——昨夜他又割腕取血了。
沈妙垂首奉酒:“臣妾愿為陛下試毒。”
酒液在玉盞中泛起漣漪,她嗅到熟悉的苦杏味。這是鴆毒特有的氣息,三日前梅林里,裴相給的藥粉也是這個味道。
蕭景琰忽然扣住她手腕,拇指摩挲著那道吮毒留下的疤:“清瑤當年也說過這話。”他眼底浮起奇異的光,像雪夜捕獵前的豹,“你猜那杯酒里有什么?”
沈妙腕間翡翠鐲叮咚作響。她想起冰棺中沈清瑤微張的唇,齒間金箔映著長明燈的冷光:“陛下若疑心,臣妾可……”
話未說完,蕭景琰突然奪過酒盞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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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血色剖白
玉盞墜地碎裂的聲響驚起飛鴉。
“三年前這杯酒里,摻的是南疆同心蠱。”蕭景琰拭去唇角血絲,笑意比刀鋒更冷,“她飲下后嘔血三日,卻還要爬到宮門前給裴相遞消息。”
沈妙踉蹌后退,祭袍絆住鎏金步搖。她看著蕭景琰從袖中取出對鴛鴦紋金箔——與棺中那枚恰好合成并蒂蓮。
“你以為她吞金是為殉情?”蕭景琰將金箔按在她掌心,力道大得幾乎嵌進皮肉,“這上面刻著禁軍布防圖!那日她跪著求朕,說若能送出此物,甘愿受凌遲之刑!”
寒風卷起祭壇香灰,沈妙突然想起系統最初的警告。原來所謂的“扮演白月光”,不過是重蹈另一個棋子的命運。
“陛下既知我是贗品,為何……”
“為何留你?”蕭景琰掐住她下頜,指腹抹亂她眉間朱砂,“因為你會怕。”他喉間溢出低笑,血漬順著脖頸滑進衣領,“清瑤死時還在笑,你卻連裝溫柔都破綻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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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殘局終章
祭天鼓在此時轟然響起,九重宮闕隨之震顫。
沈妙在震耳鼓聲中摸到蕭景琰冰涼的指尖。他掌心的繭摩挲著她腕間疤痕,像那夜她昏迷時,有人一遍遍描摹這處傷口。
“這毒……原是備給你的。”蕭景琰倚著青銅鼎緩緩坐下,冕旒珠玉碰撞出細碎聲響,“裴相沒告訴你?雪豹心頭血可解百毒……”
沈妙猛然抬頭。梅樹下那攤黑血、連斬的南疆使臣、每夜強灌的藥湯……零碎的線索突然串成驚心的真相。
“你要……替我換命?”
蕭景琰嗤笑出聲,咳出的血染紅衣襟:“朕不過是想看看……”他抬手扯開祭袍,心口猙獰的舊傷上疊著新痕,“看看這張臉……能為你做到什么地步……”
沈妙顫抖著去捂他傷口,朱砂混著血淚滴在鴛鴦金箔上。那對交頸的鳥兒忽然裂開,露出夾層里的絹帛——
“永昌三年臘月初七,沈氏女妙,朕心悅之。”
字跡未干的血漬暈染開來,恰是那夜他割腕取血時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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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梅魄不歸
大雪在暮色中封了宮道。
沈妙抱著逐漸冰冷的軀體坐在祭壇中央,翡翠鐲里的毒粉早被雪水浸透。懷中的天子至死攥著她半截衣袖,腕間新舊交疊的刀痕拼成個“妙”字。
小太監戰戰兢兢捧來遺詔時,她正將金箔按進自己心口。
“娘娘!陛下有旨——”
展開的絹帛上血跡斑駁,最后幾行字力透紙背:
“朕去后,焚瑤光殿冰棺,以庶人禮葬沈清瑤。椒房暗格存藥血十三甕,可續沈妙二十載陽壽。欽此。”
風雪卷著火星騰空而起,冰棺在烈焰中迸裂。沈妙望著棺中與自己八分相似的女子化作灰燼,忽然笑出淚來。原來這些年瑤光殿的桂花蜜、安神香、乃至每件衣裳的熏香,都是緩解排異反應的良藥。
“宿主生命值恢復100%,是否返回現代?”系統的聲音突兀響起。
沈妙折碎翡翠鐲,銀刃沒入心口:“告訴他……這次換我……”
朱砂混著雪水在祭壇漫延,像極了那年瑤光殿的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