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了幾人合力將那張床榻挪走。
一進這間屋子,眾人就覺得詭異,陰森森的,不知是不是風水原因,加上又發生了命案,更是加劇了那種寒涼。
還未天黑,屋子里已經點燃了燭臺,方便檢查。
等到床榻移開,無衣上前兩步蹲下,看著那一團污穢之物,面色凝肅道:“主子,那官二公子丟的東西被扔到了床底下。”
謝沉云霎時擰眉,“找官氏之人來認領吧。”
“……是。”無衣領命,立時起身倒退,這倒胃的物什,不忍猝視。
慕徊靈正蹲在門檻外干嘔,淚花閃爍。
謝沉云走了出來,云淡風輕地提醒:“往后切莫莽撞行事了。”
這么有沖擊力的畫面,若是還能遇上,那她也只能說自己倒了血霉。
“好惡心。”慕徊靈眼睛都閉出來了褶皺,如同被針扎后的防御,苦著臉對謝沉云罵了句。
“小姐,床下有什么東西啊?”藍桉好奇又害怕。
慕徊靈緊抓她不放,扶著額角嘆息:“別去看,真別看。”
謝沉云沉默著離開,不一會兒,飲羽前來送藥:“慕姑娘,這是靜息凝神的藥,你先服下吧。”
“哪兒來的?”慕徊靈多問了一嘴,手上動作卻沒停,倒出一小粒藥丸吞下。
“是三公子的藥。”
慕徊靈晃了下神:“不會是要悄悄毒死我吧?”
“唉,也不該,要是想弄死我,那時候就該下手了。”她叨叨了一句,然后想通了。
藍桉疑惑:“咦,小姐,你和三公子什么時候打起來了嗎?”
慕徊靈神秘一笑:“大人的事,小孩子別問。”
“小姐,我們同歲啊!”
“別鬧,你哪知道我這身軀里住的是多少歲的人?”慕徊靈嚴肅指正。
“……”好吧,反正小姐歪理總是一套一套的。
她吃過藥調息一番后,果然覺得好了不少,飲羽正要走被她叫住:“在滎州時,你給我傳信,讓我趕快離開,可如今又跟在謝沉云身邊,你們是做局騙我?”
“不是的。”
他只否定了慕徊靈的猜測,卻不做解釋。
慕徊靈冷哼,眉尾一挑,“所以你是在給我傳信之后改了主意,要幫著謝三抓我?”
“也不是。”
慕徊靈順勢拔劍,大有逼他就范、從實招供的脅迫成分,“一邊助我逃離,一邊向謝三遞信,你到底幾個主子?”
飲羽見慣了殺戮,不懼她的威脅,可是一直欺瞞著也不見得合適,便也從實交代了:“自你逃婚后,長公子便派我先行南下,以便接應你,我一介下屬,不能干預主子的想法,但多少還是清楚,長公子心善,他不想將你卷入謝氏之爭,就此放你離開,興許還能讓你平安。”
“慕姑娘猜得不錯,我本是三公子的暗衛,奉命侍候在長公子身邊。至于不慎向三公子暴露你的行蹤,也是誤以為你被人販擄走,遭遇不測……”
話未盡而意已知。
夠了,她說夠了。
好一場烏龍,竟給她絆住了腳。
*
入夜后,官氏之人與慕徊靈等人一同被帶到府衙。
包括他們所謂的證人。
“怎么,你們是沒跑掉,還是又被人抓了起來?”慕徊靈盯著那兩名姑娘的臉,而對方一再退縮,都無法直視她。
官夫人則坐在一旁,泣涕漣漣,雙目紅腫,恨不能啖其肉、飲其血。
氏族夫人窮盡詞句咒罵她,比那市井粗人還要兇上幾分。
這個時辰,本該休息了,齊聚此處,都是因為官臻那點兒破事。
慕徊靈反唇相譏:“夫人吶,你喊冤好歹找真兇去喊吧,官二公子的孽物都是我找著的,你不謝我還他全尸,反而大放厥詞要殺我,我倒想問一問夫人,是不是所有與他有所接觸的人,都要為一個畜生殉葬?”
“你——”官夫人拍案而起,目眥欲裂,被官府的人生生拉住,才沒有將巴掌落在慕徊靈臉上。
知府對謝沉云此行略有知悉,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這位謝氏長媳受了欺負。
慕徊靈扭頭與那二人對峙:“你們指證是我殺害了官臻,可有證據?”
“你身上有劍,我們看到了,你提著劍威脅他!”
慕徊靈兩手叉腰,整張臉湊過去,嫣紅的唇彎起,笑意卻不達眼底,“那敢問二位姑娘,可看到我是如何在他身上下刀的?”
那二人默了下,神情緊張。
知府道:“慕姑娘,你莫將她們逼得太狠了。”
“不是她們先構陷于我的嗎?我不過是想聽聽她們如何佐證我的嫌疑。”
其中一人終于梗著脖子回話:“那時天太黑了,我們看得不真切,可我們確定以及肯定,你當時將劍落在了官二公子脖子上!”
慕徊靈反而松了口氣,輕輕一笑。
“然后呢?”
“然后……然后和你一起走那個,對、對,就是你身后那個人!她用鐵鍬將官二公子打暈了!我只是不知道是打暈了還是打死了,反正就是你們做的!”
慕徊靈微微側目,問起霧襄知府:“大人,你沒有同她們講過,官臻的死狀嗎?”
“這……”知府深吸口氣,緩緩道,“案發之后,她們二人是主動前來的,指證了與她們一起逃出宅院的你為嫌犯。”
兩人還不明所以,格外不安,她們沒有撒謊,看到的,都一五一十交代了,只要證明她們自己沒有作案嫌疑,就不會被官氏打擊報復!
場面焦灼,慕徊靈卻不急于與她們辯駁,就這樣生生消耗著她們的精神,讓她們自我懷疑。
清者自清,自當如此。
“還阿臻的命來!”
官夫人性急,吵吵嚷嚷的,慕徊靈直接道出:“官夫人,你有閑心罵我,不如收拾收拾回府去,給官臻將那東西縫上,好歹下葬時還是完完整整的。”
“死丫頭!你!就是你們這些水性楊花的賤骨頭……”
啪——
“賤骨頭罵誰?水性楊花罵誰?”慕徊靈那一掌摑扇偏了她的臉,打破官夫人的嘴角。
水性楊花、賤骨頭、妓子。
這幾個詞纏繞不清,編織成最無解的污名。
這些曾被強加在母親身上的詞,如今從這人口中蹦出,妄圖將她染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