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語晴盯著電腦屏幕上的郵件，手指懸在鍵盤上方，遲遲未能落下。發件人顯示“李曉蔓“，主題欄赫然寫著“行業交流會嘉賓名單確認“。
這本該是一封普通的工作郵件，但附件里的照片讓她全身血液凝固。那是她和韓辰在天文臺外的合影，她穿著他的外套，兩人站得極近。照片被惡意配上文字：“32歲廣告公司總監與20歲大學生的'深度合作'“。
“怎么了？臉色這么難看。“林妍端著咖啡走過來，瞥見屏幕后倒抽一口冷氣，“這...李曉蔓發的？“
童語晴機械地點點頭。李曉蔓曾是公司創意總監，兩年前因性騷擾實習生被童語晴舉報而離職。如今她在競爭對手公司擔任要職，明顯是來報復的。
“別擔心，這種低劣手段——“
“已經傳開了。“童語晴打斷她，點開行業群組。群里消息刷得飛快，幾乎都在討論這張照片。“看，連客戶都來問了。“
林妍奪過鼠標：“別看了。清者自清。“
“在這個行業，清不清不重要，重要的是看起來清不清。“童語晴苦笑。三十二歲的單身女性與二十歲大學生深夜同游？無論真相如何，人們只愿意相信最香艷的版本。
手機震動起來，韓辰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動。這是天文臺之夜后第三天，他幾乎每天都會發信息來。前幾條她回復得很熱情，但從昨天得知謠言開始，她就刻意冷淡了。
“在忙？“韓辰的消息簡單直接。
童語晴盯著這兩個字，手指在屏幕上懸了很久，最終只回了一個“嗯“。
“您不對勁。“韓辰立刻回復，“出什么事了嗎？“
“沒什么，工作忙。“
“我去公司找您？“
“不要！“童語晴回復得太快太強烈，隨即又補了一條，“最近項目收尾，很亂。改天再說。“
放下手機，她揉了揉太陽穴。保持距離是對的——為了韓辰，也為了自己。他還年輕，不該被卷入這種丑聞；而她辛苦建立的職業聲譽，也經不起這種打擊。
“語晴，“林妍猶豫了一下，“韓辰知道這事嗎？“
“他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童語晴合上電腦，“這事很快就會過去，只要我們不再接觸。“
林妍欲言又止，最終只是嘆了口氣。
接下來的三天，童語晴把自己埋在成堆的工作中。她刻意避開所有可能與韓辰接觸的機會，取消了他作為顧問的后續會議，甚至繞道而行以免經過理工大學。
但謠言卻像野火般蔓延。周五的客戶會議上，對方總監意味深長地說：“童總監真是...善于發掘年輕人才啊。“會議室里的竊笑像刀子一樣扎在她背上。
會議結束后，童語晴獨自躲在洗手間隔間里，深呼吸平復情緒。當她走出來時，鏡中的自己眼下掛著濃重的陰影。三十二歲，她突然意識到這個數字如此沉重。如果是二十二歲，和韓辰的緋聞或許會被當作浪漫軼事；但三十二歲，就成了“老女人包養小鮮肉“的笑柄。
回到辦公室，她發現林妍臉色不對：“怎么了？“
“韓辰來了。“林妍壓低聲音，“在前臺等了半小時了，說要見你。“
童語晴的心猛地一跳：“就說我在開會。“
“我說了，他不走。“林妍猶豫了一下，“他看起來...很著急。“
童語晴咬了咬嘴唇。理智告訴她應該讓保安請他離開，但心底某個部分卻因他的堅持而微微發熱。
“帶他去小會議室吧。“
推開會議室門，韓辰立刻從椅子上彈起來。他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頭發亂糟糟的，眼睛下方有明顯的黑眼圈。
“您終于肯見我了。“他的聲音里混合著委屈和憤怒。
童語晴刻意保持距離，站在門邊沒有靠近：“有什么事嗎？“
“這話該我問您。“韓辰向前一步，“一周了，您不回消息，不接電話，取消所有會議...我做了什么讓您這么躲著我？“
“我沒有躲你。“童語晴避開他的目光，“只是工作忙。“
“撒謊。“韓辰又逼近一步，現在他們之間只有一臂距離，“到底怎么了？“
童語晴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氣息，混合著陽光和淡淡的機油味。這個味道曾讓她安心，現在卻只讓她心亂如麻。
“我們不該走得太近。“她終于說出口，“你是學生，我是職場人，這種關系...不合適。“
韓辰的表情像被扇了一巴掌：“因為那些謠言？“
童語晴猛地抬頭：“你知道？“
“我朋友看到了，轉發給我。“韓辰的眼中燃起怒火，“就因為這種無聊的閑話，您就要切斷聯系？“
“這不是閑話！“童語晴聲音提高了，“它影響了我的工作，我的聲譽！“
“所以您就選擇逃避？“韓辰的聲音也大起來，“連面對都不愿意？“
“你根本不懂！“童語晴的指甲陷入掌心，“你還年輕，可以不在乎這些。但我三十二歲了，在這個行業摸爬滾打十年才有的今天！“
“我是不懂！“韓辰突然抓住她的肩膀，“不懂為什么您寧愿在意陌生人的眼光，也不愿看看眼前真實的我！“
童語晴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卻無法掙脫。韓辰的眼睛近在咫尺，里面燃燒的情感幾乎要將她灼傷。
“放開我。“她低聲說。
韓辰立刻松開手，后退一步：“對不起，我...“
“沒關系。“童語晴整理了一下衣領，努力恢復職業化的冷靜，“我理解你的感受，但我們必須保持距離。這對我們都好。“
“不，您不理解。“韓辰的聲音突然平靜下來，卻帶著某種決絕，“您從來不明白我對您的...“
“韓辰。“童語晴打斷他，預感他要說出無法收回的話，“別說了。“
“我喜歡您。“
三個字像炸彈般在會議室里爆開。童語晴感到一陣眩暈，仿佛站在懸崖邊緣。
“不，你不喜歡。“她機械地反駁，“你只是...混淆了感激和...“
“別替我定義我的感情！“韓辰的聲音又提高了，“我知道自己的心！從您冒雨讓我進您家那天起，從您認真聽我那些不成熟的想法起，從您在天文臺流淚那刻起...我就知道我完了。“
童語晴的呼吸變得急促。每一個字都像錘子敲在她心上，既甜蜜又痛苦。
“我們相差十二歲。“她終于祭出最后的防線。
“所以呢？“
“所以我上大學時你還在小學！我工作十年了你才剛成年！“童語晴幾乎喊出來，“這不僅僅是數字，韓辰！這是完全不同的人生階段、價值觀、未來規劃！“
“您問過我想要什么未來了嗎？“韓辰反問，“您給過我們一個機會了嗎？還是您已經替我們兩個都決定了？“
童語晴啞口無言。韓辰的每一句話都擊中她最脆弱的部分——她確實一直在替兩人做決定，用年齡差距作為逃避的借口。
“我需要時間...思考。“她最終說。
“不，您不需要思考。“韓辰苦笑，“您早就決定了。只是不敢面對我而已。“
他轉身走向門口，背影透著前所未有的疲憊。在拉開門把手的瞬間，他停下腳步：“我會等。不是因為您比我大十二歲，而是因為我尊重您的選擇。但請別讓我等太久。“
門關上的聲音在童語晴耳中如同雷鳴。她跌坐在椅子上，雙手不受控制地顫抖。韓辰的告白像一面鏡子，照出了她一直不愿承認的事實——她也動心了，正因如此才更加恐懼。
走出會議室時，童語晴發現林妍站在門外，表情復雜：“我都聽到了。“
“恭喜你獲得年度最佳八卦。“童語晴試圖開玩笑，聲音卻嘶啞得可怕。
“語晴...“林妍猶豫了一下，“他說得對。你一直在用年齡當擋箭牌。“
“因為這是事實！“
“但不是全部事實。“林妍直視她，“我認識你十年，從沒見你為哪個男人這樣失魂落魄過。“
童語晴想反駁，卻發不出聲音。手機突然震動，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童總監，我是韓雪，韓辰的姐姐。我們需要談談。“
咖啡廳里，韓雪坐在角落，面容與韓辰有七分相似，卻多了幾分銳利。她開門見山：“請你離開我弟弟。“
童語晴攪動著咖啡：“我和韓辰只是工作關系。“
“是嗎？“韓雪冷笑，“那他為什么為了你和父親大吵一架？為什么這周魂不守舍連考試都掛科？“
童語晴胸口一緊。她不知道這些事。
“韓辰才二十歲，根本不懂什么是愛情。“韓雪繼續道，“他從小崇拜父親，現在卻為了你反抗全家。你覺得這健康嗎？“
“我沒有要求他——“
“你不需要要求。“韓雪打斷她，“你的存在就是誘惑。成熟、獨立、成功的女性形象，對韓辰這樣有戀母情結的男孩來說太有吸引力了。“
戀母情結？童語晴差點嗆到。韓雪的話像一盆冰水澆在她頭上。也許這就是真相？韓辰對她的感情只是青春期投射？
“我會處理好。“童語晴最終說。
“希望如此。“韓雪站起身，“為了我弟弟的未來，也為了你自己的名聲。“
走出咖啡廳，童語晴站在街頭，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韓雪的話在她腦中回蕩：戀母情結、不健康、未來...也許她是對的？也許這段感情從開始就是錯誤？
手機再次震動，是韓辰：“無論您做什么決定，請當面告訴我。“
童語晴閉上眼睛。她知道自己該怎么做——干凈利落地結束這一切，讓韓辰回到他應有的生活軌道，自己也重回職業正軌。這是最理智的選擇。
但為什么一想到再也見不到他，心就像被撕成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