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行月！”
聲音里隱藏著憤怒與不容違抗，即便隔著一層樓，也仿佛能穿透一切，直抵人心。
女人用力捏著手中紙張，吩咐傭人：“讓她來地下室見我。”
“好的，太太。”
溫柔又略帶熾熱的夏日陽光，透過窗簾縫隙，偷偷溜進房間，在地板上繪出一幅幅不規則金色圖案，給這個即將迎來變化的空間增添了幾分不羈與自由。
高考的硝煙剛剛散去，水行月如一只終于掙脫束縛的鳥兒，迫不及待想要飛向廣闊的天空。
“大小姐，太太讓你立刻去地下室見她。”女傭站在房間門口。
聞言，水行月臉上的輕松與期待瞬間凝固，迅速從她臉上消失。
雙手微微顫抖將行李箱蓋上，箱子不大，卻是水行月期待了五個月的旅程。
水行月答應一聲：“知道了。”
地下室啊，又想關禁閉。
水行月已經預判到接下來的場景。
別墅地下室并不昏暗，反而十分明亮，主要分為三個區域：實驗室、樂房以及舞蹈室。
三個區域的夾縫間有兩道暗門，暗門后面是禁閉室。
地下實驗室最靠近入口，休息區也設置在這里，萬欣依就坐在休息區的沙發上，一頁一頁翻著手里的書冊，舉手投足間流露出優雅。
燈光灑在她溫婉的面龐上，為這靜謐時光鍍上一層溫暖，也弱化了她身后保鏢的氣勢。
“找我什么事？”水行月站在萬欣依對面，語氣十分生硬。
一本計劃書推到她面前，萬欣依溫聲詢問：“這是你的？想去旅游怎么不跟媽媽說，媽媽可以幫你安排游輪環球旅游。”
水行月抿唇，“不需要，我想去哪兒，怎么去，我自己決定。”
“行月，一個女孩子出去旅游不安全，有媽媽給你安排把關，你會玩的更盡興。”
萬欣依輕抿了咖啡，“而且你馬上就要上大學了，需要拓展交際圈，媽媽準備舉辦宴會，就在兩天后。”
“這是宴會名單人員的資料，你拿去看看，花不了多少時間。等宴會結束，媽媽給你安排游輪，你可以和依然一起去。”
女人示意女傭把資料拿過來，那是一本厚厚的文件夾。
“到時候，你把姜小姐請來，再邀請幾個相熟的朋友……”
“我誰也不會請！”
永遠都是這樣，用自己想做的、想要的作為籌碼，一旦不按照她的意思做，自己什么也不能做！
除了季云，自己在母親這里哪有相熟的朋友！
無非是選幾個她覺得有相處價值的世家子弟，她才不稀罕！
水行月死死盯著萬欣依，“你從來都不懂我要什么！我想要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看看這個世界，不是被你安排得明明白白！”
萬欣依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聲音冷了幾分：“行月，你怎么跟媽媽說話的？媽媽做這些都是為了你好。”
水行月冷笑，“為我好？從小到大，你控制著我的一切，我沒有任何自由。這叫為我好？”
她的聲音因憤怒而微微顫抖，積壓多年的情緒如同黃河決堤，洶涌而出。
“你這孩子，越來越叛逆了。”萬欣依站起身，眼神中滿是失望，“看來是我平時太縱容你了。”
她隨意揮了揮手，身后兩個身材魁梧的保鏢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起水行月。
水行月掙扎幾下，卻發現對方力氣極大，難以掙脫。
“行月，別鬧了，好好反省一下。”萬欣依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口吻不容置疑。
水行月被保鏢強行拖向禁閉室，一邊掙扎，一邊喊：“萬欣依，你會后悔的！”
隨著禁閉室的門“砰”地一聲關上，水行月被黑暗徹底籠罩。
禁閉室很小，水行月坐在地上剛好能伸直腿，高度也只夠她勉強站直。四周墻壁沒有一絲縫隙，因而也沒有光透進來。
水行月身體微微顫抖，雙手在墻上胡亂摸索，做足了憤怒、恐懼的模樣。
背靠冰冷的墻壁坐下，閉上眼，開始倒計時。
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小黑屋里，人很難感知時間的流逝，即使水行月被關了許多次，也只能通過每頓飯來估算時間。
不過，你不能指望被關禁閉還能有好東西吃，每頓一個干巴巴的饅頭和一杯清水已經是萬欣依看在水行月要出席兩天后的宴會才準備的。
換做以往，水行月每天只有兩個饅頭和一杯清水。
水行月后腦抵住滲透寒氣的墻面，舌尖在齒間無聲計數：距離第一次送餐還有三小時四十二分鐘。
沒有任何光源的禁閉室里，這是她總結出的計時法：
早餐的塑料托盤撞擊聲算作八點整，午間送餐時的電梯運轉聲是十二點，晚餐前走廊會準時響起清潔車滾輪的摩擦聲。
為了兩天后的宴會，萬欣依特意把每日兩餐增至三餐——每個發硬的饅頭仍要嚴格稱重，每杯清水必須剛好200毫升。
水行月拿起干巴巴的饅頭，像過去禁閉時那樣緩慢咀嚼，心底不斷告訴自己再忍忍，很快就能自由了。
舌尖掃過杯沿確認水溫，果然比往常高一些——這是宴會前保證她喉嚨不沙啞的必要措施。
終于，在宴會開始前幾個小時，水行月被放了出來。
兩個傭人將她帶到樓上化妝間，就像對待一個沒有感情的玩偶。水行月坐在化妝臺前面無表情，看著鏡子中那個面色平靜蒼白的自己。
此時，化妝間的門被輕輕推開，響起一陣輕快的腳步聲。
水依然身著一襲華麗的粉色小洋裙，裊裊婷婷走進來。那裙擺上鑲嵌的水晶，在燈光下閃著刺目的光芒，幾乎要晃花人的眼。
她的頭發精心盤起，一條粉鉆發帶恰到好處地裝飾其間，愈發襯得她容光煥發。
水依然看著水行月狼狽的樣子，嘴角勾起一抹嘲諷。
“姐姐，你還真是鍥而不舍啊。去環游世界？你不可能逃脫媽媽的掌控，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聲音嬌柔卻帶著濃濃的不屑，水依然繞著水行月走了一圈，像是在欣賞一件滑稽的展品。
水行月對此無動于衷，連眼皮都沒抬一下。每次被關禁閉之后，水依然總會準時出現，上演這一出“嘲諷”大戲。
不知道什么時候，這成了家里的固定項目，與大哥離家后，她成為禁閉室唯一的使用者一樣。
水依然的小皮鞋在地面敲出斷續的嗒嗒聲，說起另一件事，“姐姐，我聽說媽媽在給你選國內有名的音樂學院。”
女孩新做的發型隨步伐晃動，不時擺弄腕間的鉆石手鏈——那是賀老太太去年送給水行月的成年禮。
“反正你文化課不怎么樣，學音樂也挺好，起碼奶奶喜歡。”
賀老太太是水家少有對水行月不錯的長輩，她本身是個看重傳統的老人，水行月又從小學民樂，便送了她不少名貴樂器。
什么紫檀琵琶、湘妃竹簫管、螺鈿嵌面古琴……不過，上高中之后，水行月就很少動這些了。
說到成績，水行月想起一件事，“你還有兩年，選好了嗎？”選什么，姐妹倆心里清楚。
說起這個，水依然語氣平平，“媽媽會幫我選好的。”
水行月緩緩抬眼，“你自己呢？除了聽話，做個乖乖女，你有什么自己的想法？我不是大哥。”
末尾那句沒頭沒尾的話讓水依然噎住，笑容僵在臉上，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些什么。
或者說，不知道自己要選什么。
“哼，你不過是在逞強罷了。現在還不是得乖乖聽媽媽的話，出來參加這個宴會。”
水依然丟下這句話后，踩著小皮鞋，“噠噠噠”離開了化妝間。
水行月看著她離去，臉色仍然平靜，任由化妝師擺弄自己。她心中清楚，這場宴會，將是她命運的轉折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