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姜家倒是熱鬧。
前院是姜二小姐的生辰宴,門可羅雀。
就連后院的偏房里也響著笑聲。
姜荼一身淡青的羅裙坐在長椅上,雙鬟髻卻已綰得齊整,一支素銀杏葉簪斜插鬢邊,簪頭垂下的珍珠流蘇隨她轉(zhuǎn)頭輕輕搖晃。
膚如凝脂,眉似遠山,只是那雙眼睛不似尋常少女般秋水盈盈,反倒有些遲鈍無光。
面前男人貪婪的目光在面前的少女身上游走,眼底是藏不住的令人作嘔的欲望。
姜荼笨拙地緊握著手里的竹簽,此刻上面還掛著最后一個山楂。
她疑惑地歪歪腦袋,狀似認真思考了一下,隨后揚起一個天真無邪的笑,“阿財叔還會給我買糖葫蘆嘛?”
阿財?shù)男σ庥鷿猓焖冱c著頭應(yīng)和,“買!肯定買。別說一個,阿叔給你買十個!”
“十個?”少女扒扒手指,高興地鼓掌,連竹簽也忘了放下,“哇!那阿土?xí)泻枚嗪枚嗟奶呛J……”
滿是老繭的手迫不及待地朝少女伸出,誰料掌心觸及的不是柔軟芬香的衣料,而是一陣鉆心的刺痛——
尖銳的竹簽不偏不倚地刺穿了阿財?shù)氖终啤?/p>
“啊!”
劇烈的疼痛湮滅了阿財眼底的欲望。
猩紅的鮮血順著竹簽緩緩地流向末端那顆孤零零的山楂,罩住了上面的糖衣,顯得更加妖冶……和可口?
“阿叔——”
“糖葫蘆,它臟了呢。”
姜荼將竹簽慢慢地從滿是血污的手掌一點點向外拔出,看上去哪兒還有半分純良無害。
“痛痛痛!”
阿財按著那只被刺的手掌,聲音中帶著哀求,“阿土乖,快幫叔把它拔出去!”
就在竹簽快要抽離手掌的最后一刻,少女掌中發(fā)力——滿血的手掌距離那顆山楂不到半寸。
清冷的嗓音在他耳邊響起,“算了,臟了的糖葫蘆阿土不想要。”
痛感再一次襲來,阿財臉皺得如抹布般,眼角不由得擠出幾滴淚。
腳下一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男人眼眶通紅,大氣粗喘,死死盯著面前一臉淡然的粉衣少女,眼底滿是陰鶩,歇斯底里地朝其怒吼,
“敢耍老子!”
“我就不信我今天還辦不了你一個傻子!”
那礙事的竹簽還未拔出,阿財就如惡狼般撲向姜荼。
豈料一陣狂風(fēng)乍起,在兩人間卷起亂沙,模糊了視線。
阿財條件反射地閉上雙眼,卻聽見衣料摩擦的雜亂聲,緊接著后頸處傳來一陣冰涼。
雙眼緩緩睜開,看清眼前的情形后,阿財?shù)耐左E然一縮——
掌間的竹簽不知何時拔出到了姜荼手中,浸血的竹尖此刻距離他的眼球不及一分。
“阿叔可不要亂動,這竹簽……”
她故意拖長了音調(diào)。
血液順著竹簽緩緩滴落在阿財?shù)难垲^。
“可是不長眼睛的。”
阿財想要與姜荼拉開些距離,不料一道冷冽的嗓音自身后響起,“別動!”
一柄輕劍此刻死死抵住阿財?shù)膭用},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劍尖刺破黝黑的皮層,似乎正往外滲著血珠。
劍身表面泛著一層冷冽的青光,恰好倒映出他發(fā)顫的唇角。
姜荼在聽到聲音的瞬間,微微一頓,睫毛輕顫。待看清那人時,眸色微凝——
謝渝安?
怎么是他?
謝渝安一襲玄衣靜靜地立在她跟前,衣擺沾著幾點草屑。
烏發(fā)用紅綢帶高高扎起,額前散落幾縷碎發(fā),被汗水浸得微濕。
一雙桃花眼在對上姜荼眸子的一瞬,驟然變得溫柔。左頰陷出個小小的酒窩,鮮紅的唇角微微上翹,勾勒出俊俏的臉龐,“阿荼,好久不見。”
姜荼疑惑地歪歪腦袋,心下一動——我記得,他好像是劇里的男配。
是的,姜荼是21世紀(jì)因為熬夜追劇猝死的倒霉蛋。也許是上天垂憐,不忍她“英年早逝”,再一睜眼便穿成了同名古言劇里的癡傻女三。
而這原主本是姜家嫡女,幼時摔壞腦子成了傻子,卻在劇情后期奇跡痊愈,還逆襲成謝府當(dāng)家主母——表面是躺贏劇本,可姜荼摸著后腦的傷疤,總覺得這“癡癥”來得蹊蹺……
甚至原著到大結(jié)局也沒填這個坑。
而眼下這位,正是原著女主的備胎——謝家小公子,謝渝安。
同時也是原身未來的小叔。
只是,此刻他不在前院參加宴席跑來這后院作甚?
“砰!砰!砰!”
還未等她細想,身前的阿財撲通地跪到地上瘋狂磕頭求饒。
“阿土……不,姜、姜大小姐,我錯了。”
“我……我該死,是我多有冒犯……”
一股腥臊味在空氣中彌漫,甚至將那血腥味也給牢牢蓋住。
姜荼俏眉微蹙,掩住鼻息,繡鞋向后踩了半步。
“小心!”
眼瞧著那澄黃的液體就要淌到姜荼腳邊,謝渝安當(dāng)機立斷,將阿財劈暈,隨后一個箭步上前,握住姜荼的細腕后撤。
姜荼一臉懵地被謝渝安拉在身后——
男人衣袂間的檀香蕩開,鉆進了鼻腔,沖散里面殘留的惡味。
怪......怪好聞的。
姜荼盯著那個背影有些出神,卻不想手腕處的力度頓時一松。
“小生唐突!”
謝渝安迅速收手后退,衣袖掩住觸碰之處。他禮貌地朝姜荼微微躬身,臉上帶著幾分歉意,讓姜荼覺得剛剛那聲“阿荼”只是自己的錯覺。
“小姐——!”
一聲清脆的嗓音打破了兩人間尷尬的氛圍。
“芍藥,我在這兒。”
一聲輕喚剛落,那桃紅撒花褲腿扎得利落的丫鬟朝著這邊快步趕來。
她步履生風(fēng)地奔向姜荼,卻在瞥見姜荼身側(cè)那道玄衣身影微微一頓,但很快就移開了目光。
姜荼還未開口,芍藥就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將她往一旁牽去,直到與謝渝安拉開些距離才停下。
“小姐,你沒事吧?”
芍藥的聲音里帶著幾分焦急,眼中甚至蓄起了淚花,聲音微微發(fā)顫,“都說了讓您別做這么危險的事,您偏不聽……”
“好啦,”姜荼粲然一笑,抬起左手,用手帕輕輕拭去芍藥眼角的淚,“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嘛。”
她目光不經(jīng)意地掃過遠處地上躺著的阿財,“不過......”
“如果地上那位要是不處理的話可能就有事兒了。”
芍藥眼珠一轉(zhuǎn),立刻明白了姜荼的意思,壓低聲音湊近她耳邊,“小姐,我知道有一種藥......”
姜荼的瞳孔微微一縮,隨即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芍藥,不愧是你。”
“對了,你再加一個......”
“快去辦吧。”
然而芍藥卻并未行動。
她朝遠處面上帶笑的謝渝安睨了一眼,湊到姜荼耳邊,低聲嘀咕:“小姐,小心那人!”
“他一看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話落,姜荼微微一愣,目光落向樹下的謝渝安,隨后撲哧一笑。
“小姐!”
芍藥焦急地出口,“我說的是真的。”
姜荼輕拍芍藥的手背,輕聲開口:“知道啦。”
“你小姐不會那么容易被欺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