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夫人道，“多久的事兒？”
“一月前。”
“所以......你早就知道這府里有人要害你？”
姜荼的嘴角下意識地抿緊，輕“嗯”了一聲?；艔埖囟汩_姜老夫人的目光，腦袋耷拉，像個犯錯的孩子，靜靜等待著面前長者的責問，卻不想被摟進了一個溫柔的懷抱里。
“孩子你受苦了?！?/p>
“是大母對你的關心少了，竟連你好了都沒發現......”
鼻頭有些酸澀，姜荼顫顫地伸出手摟住姜老夫人——
現實世界的她出身在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奶奶嫌棄媽媽生不出兒子，因此她和媽媽并不受爺爺奶奶待見。對以前的她來說，獲得他們一個普通的擁抱不過是奢望......
豆大的淚珠滑落臉頰，“是糖糖錯了，糖糖不應該瞞著大母......”
“你放心，有大母給你撐腰，以后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你?！?/p>
心頭莫名有股暖流，填補了那塊缺失的空當……
......
姜荼瘋病好了的消息在姜府中不脛而走。
不一會兒也傳到了杜桂芳的耳朵里。
“哐當!”
茶碗被砸在桌面發出清脆的響聲。
“什么，那丫頭居然好了？！”杜桂芳的牙咬著唇瓣，一掌拍在桌子上，眼中閃過一絲陰騖，她低聲呢喃，“不是說那個藥能讓她一輩子都成廢人嗎？”
“那倒要問問你給她下了多少的劑量?！?/p>
姜四狹長的眼眸微微抬起，朝杜桂芳睨了一眼。
食指沒有節奏地輕叩著桌面，在碩大的廳房內顯得格外突兀。
杜桂芳的臉刷地煞白起來，身軀一震，嗓音發顫，“我……我是按照那人說的劑量給……給那丫頭下的……”
下三白的眸子輕掀，射下的目光直直落在杜桂芳身上，暗含的威壓讓她有種想要跪下的沖動。
姜四緩緩起身，走到一旁的杜桂芳身前，看著渾身戰栗的她，薄唇勾起一抹笑。
修長的指節劃過杜桂芳瘦削的臉頰，食指輕挑起女人的下巴，傾身湊近她的耳邊，宛如毒蛇吐出的芯子，吹在她的耳側，
“明晚，醉夢軒，不見不散?！?/p>
指腹輕輕劃過那有些抖動的紅唇，“下次，別用那么艷的顏色——”
“丑！”
話落，手上的力道加劇了幾分，讓杜桂芳有些吃痛。
“四郎……我......”
杜桂芳還想再說什么，話到嘴邊卻在對上姜四視線的剎那又咽了回去。
她清楚地知道眼前的男人到底有多瘋，若此刻自己有半分反抗或者讓他有一點不爽，那自己的日子是不可能好過的。
“明晚，就看姜夫人找什么理由赴這個約了。”
“若遲到——”
杜桂芳從來沒覺得時間那么慢過。
姜四的尾音拖得長，嗓音極淡，“懲罰......加倍！”
杜桂芳指節死死拽著手帕，連忙應和，“我……我一定按時到?！?/p>
手中的折扇被“噗嗤！”一下打開，驚得杜桂芳心頭一跳。
姜四直起身，將杜桂芳的反應盡收眼底，輕笑一聲，這才轉身離開。
確定那身影沒有折返回來的跡象，杜桂芳長長松了口氣，指節慢慢松開——
掌心里早已浸滿了冷汗。
想到明晚要去“醉夢軒”，牙齒暗暗咬著紅唇，竟連滲血也毫無察覺。
“夫人，你該喝藥了?！?/p>
竹桃低著頭，小心翼翼地將藥碗擱在桌上，碗底與桌面相觸的瞬間，一雙涂著丹蔻的手突然攥住她的手腕，驚得藥汁一晃，在碗沿蕩出幾圈細紋。
“竹桃，我待你不薄吧?！倍殴鸱純A身逼近，眼睛直勾勾地看著竹桃，臉上雖掛的笑，卻瞧著格外瘆人，“你去陪陪姜四郎，如何？”
“你放心……他對你會很溫柔的，絕對不會虧待你的?！?/p>
她的指尖緩緩收緊，指甲幾乎陷進竹桃的皮肉里，腕上很快浮起一道紅痕，湊到耳邊的話帶著幾分蠱惑人心，“說不定......他也能讓你當上姜府的夫人......”
竹桃渾身一顫，膝蓋發軟，“夫......夫人，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重重跪了下去，額頭抵著冰冷的地磚，聲音哽咽：“奴婢......奴婢只想好好服侍夫人，不敢有其它妄念。”
磕頭的聲響沉悶而機械，一下又一下，額前很快泛紅，可她卻像感覺不到疼似的，只顧著哀求。
眼前的一幕，倒是讓杜桂芳心里舒坦不少。
“行了！”
磕頭聲驟然停止，杜桂芳的指節挑起竹桃的下頜，輕嘖一聲。
如蔥般的玉指劃過少女臉頰，輕輕擦去竹桃眼角的淚痕。
竹桃小臉戰栗，低聲道，“夫人......”
但下一秒，她清晰地感覺到那落在臉上的手驟然一松，連帶著將她的臉甩向一側。
杜桂芳一臉嫌惡地拿出手帕擦著手上的淚水，“廢物！給你機會你都抓不住?！?/p>
她緩緩直起身子，輕擦著掌心的冷汗，在瞥見那碗褐色的藥湯時眉頭微微蹙起，悶聲道，“這藥，確定是你煎的吧。”
竹桃的眼眶泛著微紅，嗓音沙啞，“是......是奴婢親自熬的。”
“奴婢按照夫人給的藥方子去城西那間藥鋪抓的藥?！?/p>
竹桃連忙補充說道，“夫人放心，沒人看見奴婢。”
冒著淡淡熱氣的褐色藥汁水被端起，杜桂芳如飲茶般小掇了一口，眉頭猛得皺起。
這藥怎么比往日的還苦！
仰頭一口氣喝完后才慌亂抓起食盤里的蜜餞塞在嘴里，扭曲的面容才漸漸舒展。
她拿著手帕輕擦了一下嘴角，將碗遞給竹桃，“記得把藥渣處理好?！?/p>
“還有——”
“明晚老爺那邊你知道怎么做吧？”
竹桃的腦袋如小雞啄米，“明白，夫人?！?/p>
杜桂芳忽然伸手，指尖輕輕撫過她的發絲，嗓音里帶著不同先前的柔和，“你放心，阿姐不會讓你犯險的?！?/p>
聞言，竹桃的瞳孔驟縮，不解地抬起腦袋，略帶試探地用余光瞥著杜桂芳，卻只對上一張冷漠的臉。
“看什么看！剛剛跟你說的你聽到沒有！”
竹桃慌亂移開視線，頭埋得更深，手指死死掐進掌心，“奴......奴婢知道了?！?/p>
——定是糊涂了。
——呵，她怎么可能是阿姐？
——我的阿姐，最恨的……就是這種作踐下人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