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歷七月十五,23:47分。
沈槐的指尖觸到青磚墻面的瞬間,一塊潮濕的苔蘚黏在了指紋上。他掏出手機照亮門楣,鎏金匾額“無常當鋪”四個字正緩慢滲出暗紅色液體,像有人握著蘸血的毛筆反復描摹。律師三小時前的叮囑在耳畔回響:“必須連續49天在子時營業,否則契約作廢,你叔父的遺產將由地方法院強制拍賣。”
潮濕的夜風卷過巷口,懷表鏈子突然勒進他汗濕的脖頸——這只叔父臨終前塞進他手里的古董表,秒針正以每秒三次的頻率瘋狂逆跳。
“嘎吱——”
老舊的雕花木門自行開啟,霉味混合著某種甜腥氣息撲面而來。沈槐踉蹌著跨過門檻,袖口蹭過門框時粘上一縷冰涼絲線,手機電筒一晃,那竟是半截纏著白發的蜘蛛網。
柜臺上的青銅算盤毫無預兆地炸開脆響。
第三排檀木算珠在慘白月光下詭異地滑動,銹蝕的銅軸摩擦聲如同指甲刮過黑板。當第七顆算珠歸位時,沈槐看清了凹陷處浮現的血字:
【典當物:左眼(活取)】
【求償:亡妻復生】
【利息:三世墮畜道】
“叮——”
懷表發出尖銳蜂鳴,表盤玻璃驟然蒙上霧氣。沈槐下意識后退,鞋跟卻踩到某種黏膩液體。他低頭看見青石地磚縫隙里滲出渾濁的綠水,水面倒映著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紙錢,每張黃表紙中央都用朱砂畫著扭曲的符咒。
“新掌柜倒是生得俊俏。”
女人的輕笑從耳后飄來,裹挾著腐爛茉莉花的香氣。沈槐猛然轉身,撞見一襲絳紅旗袍緊貼著八仙桌邊緣滑過,金線牡丹在陰影中舒展花瓣。當他視線上移到對方臉龐時,喉嚨像是被塞進整塊冰坨——那女人的右眼眶是個漆黑的窟窿,邊緣殘留著參差不齊的撕咬痕跡。
“1943年的當票該兌付了。”她將森白指骨按在柜臺,蛞蝓般黏稠的液體從袖口滴落,“陸掌柜承諾過,只要我能帶來‘替死魂’,就能贖回眼睛。”
沈槐的太陽穴突突跳動。叔父姓陸?他強壓著戰栗翻開泛黃的賬本,一張泛黃照片滑落在地。照片里穿長衫的男人摟著穿旗袍的女子,兩人胸前的喜字繡球鮮艷得刺目——那男人的眉眼,分明是年輕時的自己。
“時辰到了。”
女人突然尖嘯,旗袍下擺涌出腥臭黑水。懷表指針在此刻停滯,天花板懸掛的十二盞油燈同時燃起幽綠火焰。沈槐感覺左眼傳來灼燒般的劇痛,視網膜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契約文字,最末一行小楷正在滲血:【陽壽未盡者典當,需以掌柜血肉為引】
“等等!”他抓起柜臺硯臺砸向算盤,“當鋪的規矩...”
青銅珠璣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哀鳴。女人腐爛的半張臉突然逼近,殘留的左眼珠里映出沈槐急劇收縮的瞳孔:“規矩就是,子時登門的客人——”
她的舌尖舔過森白齒列,“從來不是活人。”
地板上的污水突然沸騰,無數蒼白手臂破水而出。沈槐踉蹌著撞倒博古架,一尊彩繪陶俑摔碎在腳邊,露出內里干癟的紫黑色胎兒尸體。懷表鏈子在此刻絞緊他的手腕,表盤背面浮現出叔父用血寫就的蠅頭小楷:
【見綠焰則燃犀角,遇血契則翻陰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