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的五月二十五日，天氣異常晴朗。

林初夏一早便醒了。她坐在床邊，看著手機螢幕上那封航班抵達通知：「程以寬，今日21:45，JFK機場，抵達航廈四?！?/p>

她輕輕吸了口氣，起身拉開窗簾。陽光毫不吝嗇地灑進來，映亮房內那些已經堆好的紙箱與行李袋。她大致打包好了寄回上海的物品，剩下的，是和他一起走完這趟旅程後，親自帶回未來生活的行囊。

上午的時光被安排得井井有條：她去郵局寄出了三個裝滿個人物品的行李箱，又繞去辦公室最後一次簽署交接文件。Elaine幫她準備了一杯焦糖瑪奇朵，悄聲說：「記得拍多一點照片喔，歐洲的街景可是會讓人上癮的?！?/p>

林初夏點頭微笑，將咖啡接過來，心裡卻湧起一股不捨的柔軟。

她站在電梯口，望著熟悉的樓層數字倒數歸零。這棟大樓，她走過了無數次，每一次早八晚十的辛苦，每一次提著外送盒在會議室趕提案的日子，如今都成了回憶。當電梯門合上那刻，她突然有些確定——自己是真的準備好離開了。

傍晚六點，她回到家。屋裡的燈光開著，窗戶沒關嚴，被風吹得紗簾輕輕搖動。那些早已打包好的行李箱整整齊齊排列在牆角，像一排整裝待發的士兵。她拉出衣櫃最後幾件要帶走的衣服，放進登機箱，然後將一份疊好的旅遊文件與護照放進包包裡。

時間來到八點半。

林初夏換上一套簡單又舒服的休閒長裙，披上風衣外套，站在鏡子前看了自己一眼。她不想打太多妝，卻還是刷了睫毛、塗了點潤色護唇膏。那種「即將見到心裡那個人」的悸動感，不會因為在一起久了就消失。

JFK航站樓四，一如既往地人聲鼎沸。她提早到了二十分鐘，在接機區前站定，手機顯示的訊息剛好跳出：「飛機已落地，準備出關。」

幾分鐘後，人潮一批批湧出。她在人群中掃視，直到那熟悉的身影從玻璃門後走出來，黑色風衣、肩背包、手裡拖著行李箱。

四目相接時，林初夏先笑了。

程以寬眼底也閃過溫熱的光。他快步走過來，拉著行李停在她面前，低聲說：「我到了?！?/p>

「我看見了。」她勾唇，抬手幫他把風衣領子順好。

「抱一下可以嗎？」他主動張開雙臂。

她沒說話，只是撐開風衣、往他懷裡鑽去。

那一刻，機場的吵雜仿佛靜音。他們只是靜靜地擁抱，像是隔著時間與空間，終於把彼此牢牢抱緊。

車子一路駛出機場，紐約夜晚的燈光灑落在車窗上，城市彷彿比白天更喧鬧，也更寂寞。

林初夏靠在副駕駛座上，看著窗外的燈火閃爍。她的手自然地搭上程以寬放在排檔桿旁的掌心，指尖輕輕繞了一圈。

「你的手變粗了。」她低聲說。

「應該是最近加班搬主機的關係。」他笑了笑，回握住她的指尖，順勢捏了捏，「但我記得你說過，喜歡這種有力氣的手?！?/p>

林初夏沒接話，只是輕笑了一聲，讓手留在他掌中，指腹一點一點描過他的掌紋。

回到她的公寓時，已經十一點半。門一開，她脫了外套、將包包放下，就聽見身後的行李輪滑過地板的聲音。

程以寬將行李放到牆邊，轉過身，看著她。

屋內只開了一盞立燈，昏黃的光落在她髮梢、頸項，像柔霧籠罩。他走上前，抬手輕撫她額前幾縷散亂髮絲。

「我真的……很想你?！?/p>

他說得不重，卻像是一記溫柔而深沉的重擊。

林初夏仰頭看他，一瞬間什麼都沒說，只有睫毛微微顫動。下一秒，她踮起腳尖，主動吻住他。

那個吻不若平日的溫柔，而是帶著一種壓抑太久後終於釋放的急切。他一手扣住她的腰，讓她整個人貼在自己胸口，另一手緩緩捧住她後腦，像是深怕她逃開。

「等一下。」她氣息不穩地喘了一句，「我還沒洗澡?！?/p>

「一起洗?！顾f，目光深沉。

浴室裡水聲淅瀝。他們並沒有太多言語，只有眼神與指尖交換著思念。那些分隔幾千公里的孤單、每一次視訊後的沉默與壓抑，如今都化作一場安靜卻洶湧的親密交纏。

她的呼吸一次比一次急促，他的唇從鎖骨一路下滑，直到她緊緊抱住他，低聲喚了一聲：「以寬……」

那一刻，他像是終於聽見她真正地將他的名字放進心裡最深的角落。

夜深時，他們躺在床上，身體貼著身體，呼吸交疊。他指尖輕輕劃過她肩膀的線條，在她耳邊喃喃：「如果這一晚能無限延長，我會願意把所有時差都還回來?！?/p>

林初夏沒說話，只是反握住他的手，把臉埋進他頸窩。

那不是沉默，而是回應。

那一夜，他們沒有刻意放慢節奏，也沒有控制太多。他吻過她的額、她的唇、她的肩，每一處都像是宣示，每一個動作都寫著：「我在這裡，我是你的?！?/p>

他輕聲哄她：「我們終於不用隔著螢幕說晚安了?！?/p>

她閉著眼，聲音微啞：「但這樣的晚安……會讓人上癮。」

清晨的第一道光透過半掩的窗簾灑進臥室時，林初夏睜開眼，感覺腰間傳來穩定的呼吸與體溫。她轉頭看他，程以寬還沒醒，眉心舒展，像個終於安心入眠的孩子。

她伸手輕輕觸碰他的臉頰，在心裡無聲道了一句：

「這一次，我不要再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