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和叔叔的愛情故事大概最大的問題就是——差輩了。
在工作場合中不管年齡差多大，都只能稱呼哥，姐，有大三十歲的王大姐，也有大四十歲的李大哥。除非哪家出現了兩輩人同時在一個單位里上班的情況，你不能叫趙大哥的兒子為趙二哥。
五三年生人的郭振興就是六零年出生的葉建國的大哥。
郭振興七六年生了個兒子，郭文強，郭文強又在兩千年的時候喜得千金郭笑，小名哈哈。
葉建國九零年生了個兒子，葉一樺，跟郭文強叫哥，是哈哈的叔叔，這輩份沒毛病。
可哈哈想嫁給叔叔，這輩份就得重新排一遍，老公跟爸爸叫大哥，那可不行。
這想法是突然冒出來的，而且冒出來的瞬間就異常堅定。
那從建國初期轟轟烈烈建立起的老廠，輝煌了幾十年，終于在九十年代中期沒了。老家屬院也隨著城市建設一步步發展而拆遷了，老同事老鄰居們拿著拆遷款紛紛搬去了周圍環境更好的新樓盤。
郭振興老兩口搬去了凈月區，說環境好空氣好，弄塊地養養雞、釣釣魚、種點農家小菜吃吃就挺好，不想離汽車廠太近。
郭文強新婚不久，媳婦肖金嵐有孕在身，不想把家遷到凈月去，這時候的凈月和鄉下基本沒什么區別。于是他在南湖邊買了新房，開發商交房的時候遇到對門的鄰居，一打照面，大家都挺樂呵，老鄰居還是老鄰居。
這是葉一樺第一次見哈哈，哈哈在大大的肚子里一抖一抖的，強嫂肖金嵐說，她的寶寶在打嗝。
葉一樺的身高屬于是后發育的類型，小身板看起來很是矮小單薄，但深邃的眼眸被濃密纖長的睫毛覆蓋，高挺的鼻梁和含笑的嘴唇，三庭五眼，注定了這一定是個頂級的帥哥。兩家人嬉笑著聊天，強嫂肖金嵐怕累，就歇在一邊的塑料凳上，和這個漂亮的小男孩聊天，看葉一樺盯著自己的肚子看，就拉起他的小手輕輕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感受下，以后會變成你的小侄子或者小侄女”。
葉一樺以為會是軟軟的，可手掌下堅硬的觸感讓他震驚，仿佛肚皮已經撐到了極限，下一秒就會爆炸，葉一樺不敢動，只靜靜感受一個小生命在打嗝，一抖一抖，突然有重重的一下踢在了他的掌心，他嚇的連忙收回了手。
強嫂也感覺到了，看到葉一樺的反應笑不可支，拍了拍葉一樺的頭，“沒事，是小朋友在和你打招呼。”
又隔了一段時間，葉一樺和家人一起去醫院看了剛出生的小寶寶，紅紅的小小的，雖然閉著眼睛，但小嘴一直在動，好像惡心得要吐了，不哭不鬧，他看不出來哪好看，但大家都說好看。
大人們一直聊天，說郭文強夫妻倆有福氣，有女兒好，女兒是爸爸的小情人，媽媽的小棉襖。葉一樺肚子里沒有那么多祝福的詞，他就一直看著小小的嬰兒，他想摸她的臉，被媽媽拍了一下手，說手不干凈，他跑去衛生間仔細清洗了，回來卻又不敢摸那小臉蛋兒了，最終他摸了摸她的小小的腳丫。
那細嫩柔軟到極致的觸感讓他驚嘆，太神奇了！
這是葉一樺第一次摸到了哈哈，他想不到自己也曾是這樣小小一只，世上所有人都是從這樣小小的一只慢慢長大的，他只想到她是如此的脆弱又美好，他要保護她，一直保護她。
可身為鄰居，他們卻有一年多未再見面，爸爸媽媽說是因為新房裝修味道重，對身體有害。
我們也是新房啊，我們不怕傷害嗎？
我們全是舊家具啊，你爸把家里的錢全變成房子了……吧啦吧啦……
爸爸下崗后去做包工頭，開發商耍賴不給錢，就拿房子頂賬，爸爸沒辦法只能收下那些東南西北邊邊角角的房子，把家里的錢拿去給別人發工資，搞得自己家里里連裝修一下房子的錢都沒有。
而對門強哥家新鋪了地板，打了柜子，還刷了不少油漆，爸爸媽媽經常拿著他家的鑰匙去幫忙通風換氣。
等所有人都覺得新房可以安心入住了，是一年后的春末夏初，五一假期。
天還很冷，爸媽都去幫忙搬家，葉一樺也跟著去了，強哥強嫂把孩子往他手里一塞，“你就看住她就行了”，還對孩子說，“哈哈去隔壁叔叔家里玩，噢~”。
葉一樺不敢想象，眼前這只小企鵝就是醫院里的那一小只，一年能長這么多？
葉一樺把家里門敞開著，搬了兩個小板凳陪著哈哈看四五六七八個人進進出出的搬家，看見爸爸媽媽，哈哈就會哈哈地笑，其他人她就靜靜的看著，誰向她打個響，她也會笑一下，彎彎的眉，長長的睫毛，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嘟嘟的小嘴，匯聚成小小的團團的一張臉，上下加起來不過四顆小牙，笑起來比蜜還甜。
葉一樺再次認識了一遍十六個月的哈哈，這次，他終于發現了，這個小孩兒真好看。
一直好看到十三歲。
那年葉一樺二十三歲，讀大四，每天除了要做考研模擬試卷，還要給哈哈做面膜去青春痘。
“你不要擠爆它，會留疤的。”邊說邊攪拌小半碗淡綠色的膏狀面膜。
“我手欠啊，都擠爆好多個了，右邊腦門這個每晚睡前擠一個，早上它又長一個！一會兒你要重點抹這個地方。”哈哈橫躺在他的單人床上，穿著白底草莓花紋襪子腳都蹬上了墻面，長長的頭發順著床沿垂向地面。牛仔的短褲并沒有向下滑，只露出圓潤的膝蓋和勻稱纖細的小腿。
精致漂亮的眉眼一點點被成分不明的膏狀面膜覆蓋，只露出兩只眼睛、鼻孔和嘴巴。
“知道了”，說著把她小臉擺正，嚴肅強調，“躺好不要再亂動了，再蹭我床單上，我就讓你知道知道我是誰！”看著哈哈手舞足蹈的調皮的樣子，葉一樺經常放一些沒什么威力的狠話。
“還能是誰，是小叔叔啊。”
面膜上臉，臉是沒動，可那小手爪子分別摸了摸各個痘痘聚集地，然后把手上沾到的全轉移到了他的床上。
哈哈今日份調皮完成就轉身回家了，葉一樺無奈地看著星星點點的綠，只能默默地翻出新的床單換上。
這段時間哈哈奶奶老是感覺頭暈，夫妻倆一個顧著店里，一個顧著老人，把哈哈送到對門交給葉一樺就匆匆離去，葉一樺也不是第一次干這種事兒了，都熟。
哈哈坐在叔叔的小電驢后座上抱著叔叔的腰，還要嫌電驢慢且沒有震天的音效。
目送哈哈進了校門，葉一樺起身把哈哈的小頭盔放座椅下的儲物箱里，迎面而來的兩個小男孩話語中摻雜著郭笑兩個字，讓他瞬間警覺，像是感應到老鼠的機器貓。
“初一那幾個還是郭笑最好看，我準備把她拿下……”
“徐宜敏也挺好看……”
“她不行，你看她大腿多粗，胸也沒發育，還是郭笑，她連哭都好看……”
葉一樺仔仔細細地盯了一會那兩個小癟犢子，敢肖想他家哈哈，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啥德行！
哈哈在學校還哭過？被欺負了？校園霸凌可不行！
從這天起，葉一樺就護花使者上身，早晚接送，午間偶爾還要通過門衛傳達室叫哈哈出來領一下今日份水果撈或小姑娘冰淇淋。向全校師生表示郭笑同學是隨時有人關注愛護的，休要耍一丁點兒花招兒。
不僅如此，葉一樺還旁敲側擊地打聽到，哈哈因為小測成績墊底哭了兩次。
“沒事沒事，不過是有點偏科，我看看哪科弱，我幫你講講。”
“語文、英語、數學、歷史、地理、政治，這幾科不太好。”
聽得葉一樺眉毛都豎起來了，“這不是全科都不好嗎？”
“也不算，我體育，音樂，美術，計算機，還可以。”
葉一樺閉上眼睛慢慢吐息并默念，不生氣，不生氣，生氣也不能打孩子，然后在看見各科小測卷子后咬牙切齒的問，“你上學忘帶腦子了？下次忘帶給我打電話，我給你送過去行不行！”
語氣才剛剛嚴厲起來，哈哈的嘴巴就嘟起來了，眼睛濕漉漉的可憐巴巴地看著小叔叔，“我腦子帶了也沒有啥用，不好使。”仿佛下秒眼淚就要掉下來。
葉一樺連忙換了語氣，“沒事沒事，有我呢。”大手捏捏哈哈肉肉的小臉順便撫平皺起的眉頭。
哈哈每天都行走在葉一樺的注視之下，沒發現那些小破孩像狂風浪蝶那樣圍上來，慢慢放心下來，卻不想在一個周末，哈哈給他一個大炸彈。
她書包里竟然有一個格子是專門裝情書的，大大小小花花綠綠十幾個信封，還在封面上畫愛心，還寫“To笑笑”！
哈哈從衛生間回來，看到叔叔手里的一把情書還略吃驚，“哎呀，忘了裝箱了！”
“裝什么箱？”
“就是把收到的信都收集到一個箱子里呀，最近爆痘收得少了，快一周了才這么點兒……”
葉一樺聽得眼角直抽抽，怎么和他上初中的時候不一樣呢，他那時候就忙著學習和打球了……嗯，好吧，他也收到過一些，畢竟自己長得也還可以。
瞅那小嘴巴巴的說那些情書甚至還有許多來自外校的，說明她的美名已經被廣泛認可了……
葉一樺拎起哈哈和她的書包，“走，去看看你那些戰利品！”
兩家門前只有兩步路要走，索性也懶得換鞋了，哈哈站在門口雙手一伸，葉一樺接收到信號，彎腰單手抱起哈哈的雙腿，葉一樺長腿一跨就進了哈哈的家門。
哈哈蹦蹦跶跶就跑回房間在書桌底下拿出幾個大盒子，像展示寶貝一樣小嘴叭叭不停地介紹——
“這個盒子里是三年級到五年級的時候收的，那時候我也不咋好看，這些字更難看。”
“這兩個盒子都是六年級的時候收的，我大概是那時開始女大十八變的，這個盒子里面的信最多，還有二十多封初中部的學長給我的。”
“這個盒子里都是上初中了收的，還沒裝滿。”
“還有最后一個盒子，哈哈繼續說，這些都是外校的和校外的，人我都認不全。”
這指點江山的樣子真是讓人沒眼看，盒子就是普通的鞋盒整整齊齊碼在書桌下放腿的地方。
這種自家閨女，不，侄女，被群狼環伺的感覺讓葉一樺感覺緊張萬分，然后，他像一個開明的家長那樣問，“那你怎么答復他們的？”
“干嘛要答復他們，我都認不全乎，我同桌金昊宇全給擋了，我同桌可厲害了，他說他會保護我。”
葉一樺的眼角都抽不動了，“你同桌也喜歡你？”
“當然了，不喜歡我的也有，但是不多。”
這他么說的是同一種喜歡嗎？怎么辦，這長大不是要變成個蘇妲己吧？
“那哈哈有喜歡的人嗎？”
“有的吧，我班張浩屹的哥哥，叫什么來著……我忘了，好像姓張吧，高中部的，他來過一次，可帥了，高高大大的，大概比你矮這么多”，說著，兩指一捏，大概三五厘米的樣子。
這時候的葉一樺還是不怎么長肉，但是很會長個兒，已經有一米八六。
“他打球還會三步上籃，劉海長長的吹起來很帥，打架也超勇猛，我還看過他抽煙……”
說著說著還把臉捂上撲到他懷里一通撒嬌羞澀。
葉一樺心里這個堵得慌，這叫什么優點，這虎妞也沒吃過啥好豬肉……呃，這也不到吃豬肉的年紀吧。
他小天使一樣的大侄女要下凡歷情劫了，葉一樺沒辦法不理睬，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小姑娘遭遇情感危機，也不能接受哈哈給傻B織毛衣。
葉一樺稍微想一下，一臉的語重心長把傻妞從懷里薅出來，“哈哈，你知道青春期吧，青春期就是男孩、女孩一點點長大，生理心理都有一些變化，你們那些心思都算不得喜歡，更談不上愛情……”
想想這個城市的缺陷，一馬平川，也沒有個名山大川什么的來教育小孩半路的風景沒有山頂的絕美……
“哎呀，那些我還能不懂嘛！我去年就來月經了，你看我臉上爆這么多的痘，還有我胸……”
葉一樺眼看著小傻子嘴里巴巴地冒虎嗑，一把將之捂住，“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懂了。”轉身無語望了一眼天花板，還抹了一下額頭不知道有沒有冒出來的汗，繼續諄諄教誨，“男孩子們長大了，也有一些變化，他們的心思其實非常不成熟……”
我懂！不就是這里變大了嘛……
那一節細小白嫩的手指尖尖直接戳上了他的兩腿之間，接著兩個人都愣住了，空氣都忽然的安靜了。
兩只眼睛忽閃忽閃地眨了兩下，“我不能碰，對不對？”
“……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