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仿佛真的又回到了“從前”。

林淵依舊每天踩著點上班（偶爾還是會遲到），大部分時間都貢獻給了打瞌睡、發呆、以及各種花式摸魚。他不再提什么“國安任務”，也不再扮演“受氣小媳婦”或者“戲精調查員”。他就那么安安靜靜地（或者說，懶懶散散地）待在那個角落里，像一株大型的、會呼吸的、偶爾還會流口水的……綠色植物？

蘇晚晴也恢復了她冰山女經理的狀態。不再刻意疏遠，也不再主動試探。工作上的事情，該交代就交代，語氣平靜，公事公辦。看到林淵打瞌睡，她也只是皺皺眉，然后……默默地移開視線。（罵也罵了，打也打了，還能怎么辦呢？隨他去吧……）

白露依舊對她敬而遠之，對林淵則畢恭畢敬（雖然林淵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好像也沒什么值得她畢恭畢敬的）。

辦公室里的八卦之火，在經歷了之前的種種勁爆話題后，似乎也暫時冷卻了下來。大家各司其職，努力工作，仿佛之前那些關于“辦公室暴力”、“虐戀情深”、“國安疑云”的猜測，都只是一場集體幻覺。

一切……都顯得那么平靜。那么正常。

就好像……之前那段時間里發生的、那些驚心動魄、光怪陸離、三觀盡碎的經歷，真的只是一場……漫長而荒誕的電影。

電影落幕，生活回歸原點。

按理說，蘇晚晴應該感到慶幸。終于擺脫了那些可怕的“東西”，也終于不用再和林淵那個神經病斗智斗勇了。她可以重新專注于工作，回到她熟悉又擅長的、那個理性的、可控的世界里。

但是……

不知道為什么，面對這種久違的平靜，蘇晚晴卻……感覺有點……不習慣。

甚至……有點失落？

這種感覺很奇特，也很微妙。

當她獨自一人加班到深夜，周圍一片寂靜時，她會下意識地豎起耳朵，仿佛在期待著什么奇怪的聲響，或者……某個不請自來的“訪客”。但什么都沒有發生，只有空調的嗡嗡聲。

當她走在回家的路上，經過昏暗的街角或僻靜的小巷時，她會下意識地握緊口袋里的那個墨玉平安扣，警惕地觀察著四周，仿佛隨時會有什么東西從陰影里跳出來。但一路平安，什么危險都沒有。

當她在辦公室里，看到林淵那個空蕩蕩的座位（比如他去上廁所或者倒水的時候），心里會莫名地……空了一下？甚至會有點……擔心他是不是又偷偷溜出去“辦正事”了？

當林淵真的像個沒事人一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口水橫流的時候，她除了習慣性的無語和嫌棄之外，心底深處，竟然……還會生出一絲……安心感？仿佛只要這個家伙在這里（哪怕是在睡覺），周圍就有一層無形的屏障。

蘇晚晴啊！蘇晚晴！！！你到底是怎么了？！

她不止一次地在心里唾棄自己。

你怎么能對這種平靜感到不習慣？！你怎么能對那個混蛋產生這種奇怪的感覺？！

他可是個滿嘴謊言、行為離譜、還給你請“婦科假”的王八蛋啊！

但是……

她又忍不住想起，在那個廢棄的道場前，他難得流露出的疲憊和肅穆；想起在漫展的混亂中，他雖然慫包卻又精準的“攪局”；想起在那個恐怖的夜晚，他用極其暴力（但有效）的方式“解決”了那個“吸塵器”；想起他鄭重地將那個刻上了神秘符文的平安扣交給自己，囑咐“別再丟了”……

雖然他大部分時間都在演戲，都在胡說八道，都在氣人……

但……他好像……真的……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保護著自己？

而且……經歷了這么多事情之后，蘇晚晴不得不承認，自己對林淵的看法，確實……改觀了許多。

不再是單純的嫌棄和憤怒。

多了一些……好奇？

多了一些……困惑？

甚至……還有一絲絲……連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認的……依賴？

這種感覺很奇特，也很……危險。

她感覺自己好像……真的……回到了故事一開始的那種狀態——生活看似平靜，卻總覺得有什么不對勁；身邊有一個看似普通（雖然現在看來一點也不普通）的下屬，他似乎隱藏著巨大的秘密，并且……與自己有著某種難以言喻的聯系。

只是這一次，她的心態，已經和最初……完全不同了。

她不再是那個試圖用理性解釋一切、對未知充滿恐懼的蘇晚晴了。

她知道，這個世界，遠比她想象的要復雜和……精彩（或者說驚悚）。

而林淵……這個行走的謎團……

她想……她可能……真的需要……去了解他更多一點。

這天上午，策劃部辦公室的氣氛一如既往地……詭異。蘇晚晴面若冰霜地處理著文件，偶爾用眼角的余光瞥一眼角落里那個正在……研究訂書機怎么用（他好像真的不會）的林淵。而其他同事則都埋著頭，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就在這時，部門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行政部的小姑娘探進頭來，有些緊張地說道：“蘇……蘇經理，外面有兩位先生找您，說是……呃……有關部門的，想了解一些情況。”

有關部門？

蘇晚晴心里咯噔一下。難道是……林淵之前說的那些……真的來了？

她強作鎮定，點了點頭：“請他們進來吧。”

很快，兩個穿著深色西裝、氣質沉穩、眼神銳利的男人，在行政小姑娘的引導下，走進了策劃部辦公室。

其中一位年紀稍長，國字臉，不怒自威。另一位則年輕一些，戴著金絲眼鏡，看起來很精干。

兩人一進門，目光就快速而隱蔽地掃視了一圈整個辦公室，最后落在了蘇晚晴身上。

“蘇晚晴經理，是嗎？”年長的那位開口，聲音低沉有力，“我們是市局相關負責同志，有些情況想向你了解一下。”他說著，極其快速地出示了一下自己的證件，上面的國徽和鋼印清晰可見。

市局？相關負責同志？蘇晚晴的心跳漏了一拍。不是林淵口中那個神神秘秘的“組織”？而是……真正的官方人員？！

她連忙站起身：“您好，我是蘇晚晴。請坐。”

兩位“同志”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下。年長的那位開門見山：“蘇經理，我們了解到，貴公司近期正在負責城西錦繡里老街區的改造項目，其中涉及到一棟名為‘沈園’的老宅，對嗎？”

沈園？！蘇晚晴的心又是一緊。果然和那個地方有關！

“是的。”她點了點頭。

“我們想了解一下，在項目前期勘察或者后續工作中，你或者你的團隊成員，有沒有遇到過什么……異常的情況？或者……接觸過什么……可疑的人員？”年長男人的目光銳利如鷹，緊緊盯著蘇晚晴。

異常情況？可疑人員？

蘇晚晴的腦海里瞬間閃過無數畫面：沈園里詭異的哭聲、街頭裂口的男人、醫院的藤蔓手、漫展的黑影、附身清潔工的怪物……還有……林淵！以及……那個神秘的白露！

這些……該怎么說？能說嗎？說了他們會信嗎？

就在蘇晚晴猶豫不決，不知道該如何措辭的時候，一個聲音……懶洋洋地響了起來：

“哎？這不是……老周嗎？稀客啊！什么風把你吹來了？”

蘇晚晴猛地轉頭看去——

只見林淵！那個剛才還在研究訂書機的家伙！此刻竟然……極其自然地、甚至可以說是……有點熟稔地，朝著那兩位“市局同志”走了過來！臉上還掛著那種……有點意外又有點“哥倆好”的笑容？！

蘇晚晴：“……？？？”

那兩位原本一臉嚴肅的“市局同志”，看到林淵，臉上的表情也瞬間變得……極其古怪！

年長的那位國字臉男人（老周？），嘴角明顯抽搐了一下，眼神里充滿了……無奈和頭疼。

而年輕的那位金絲眼鏡男，則直接扶了扶額頭，露出了一個“我就知道會這樣”的、生無可戀的表情。

“林……林淵同志，”老周清了清嗓子，試圖維持住嚴肅的表情，但語氣里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尷尬，“我們……正在執行公務。”

“公務？什么公務啊？”林淵大大咧咧地走到他們旁邊，甚至還……極其不見外地拍了拍老周的肩膀？！“了解情況？了解什么情況啊？直接問我不就行了？蘇經理她一個普通群眾，能知道什么呀？”

蘇晚晴：“………………”普通群眾？！

老周的臉似乎更黑了，他瞪了林淵一眼，壓低聲音道：“林淵！注意影響！我們有我們的程序！”

“哎呀，程序程序，我知道。”林淵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不就是沈園那點破事嘛。放心，都處理干凈了，沒什么大問題。”他說得輕描淡寫，仿佛在說今天中午吃了什么一樣。

“處理干凈了？”年輕的金絲眼鏡男忍不住開口，語氣帶著點懷疑，“我們接到的報告可不是這么說的。據說……現場能量殘留波動異常，而且……似乎有第三方勢力介入的痕跡？”

“哦？是嗎？”林淵挑了挑眉，臉上露出了一個“原來你們就這點水平”的、極其欠揍的表情，“那可能是你們的儀器不太行吧？或者……操作人員技術不到家？”

金絲眼鏡男：“……”他感覺自己的拳頭硬了。

老周深吸一口氣，強忍著怒氣，對林淵說道：“林淵同志！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有些事情，我們需要從當事人那里了解第一手情況！”他又轉向蘇晚晴，語氣盡量溫和，“蘇經理，請你不要緊張，把你了解到的情況如實告訴我們就可以了。”

蘇晚晴看看一臉嚴肅（但眼神無奈）的老周，又看看旁邊那個還在嬉皮笑臉、仿佛在看戲的林淵……

她感覺自己的腦子……徹底亂了。

這……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林淵……他……他竟然認識這些……真正的官方人員？！而且看起來……關系還很熟？！甚至……還能用那種調侃的語氣跟他們說話？！

難道……他之前說的……關于“組織”……關于他的“身份”……并不全是假的？！

他……真的有什么……官方背景？！

可是……如果他真的是官方的人，那他之前那些離譜的言行、那些“約少婦”、“大嘴巴子”、“玩具手銬”……又算怎么回事？！官方人員……都這么……不正經的嗎？！

就在蘇晚晴三觀再次受到沖擊，不知道該相信誰、該說什么的時候，林淵又開口了。

他看著蘇晚晴那副茫然無措的樣子，突然收起了嬉皮笑臉，臉上露出了一個……極其“專業”、極其“可靠”的表情，對老周和金絲眼鏡男說道：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們想問什么。”他指了指蘇晚晴，“蘇經理她呢，之前確實受到了一些……不良信息的干擾，產生了一些……應激反應。不過呢，經過我們……呃……相關部門的及時介入和……心理疏導，目前情況已經基本穩定了。”

他頓了頓，用一種點到為止、但又帶著點不容置疑的語氣補充道：

“至于具體的細節……涉及到一些……內部紀律和保密條例，恐怕……不方便透露太多。”

他看著老周和金絲眼鏡男，眼神里帶著一絲……警告？

老周和金絲眼鏡男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無奈和……忌憚？

最終，老周嘆了口氣，站起身，對蘇晚晴說道：“既然這樣……那好吧。蘇經理，打擾了。如果你后續想起什么重要線索，或者再遇到什么異常情況，可以隨時聯系我們。”他遞給蘇晚晴一張名片。

然后，他狠狠地瞪了林淵一眼，帶著那個依舊一臉不爽的金絲眼鏡男，轉身離開了策劃部辦公室。

留下蘇晚晴一個人，拿著那張印著國徽的名片，看著林淵那張又恢復了嬉皮笑臉、仿佛剛才什么都沒發生的臉……

辦公室里，再次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寂靜。

同事們都低著頭，假裝努力工作，但耳朵卻都豎得老高，試圖從剛才那段信息量爆炸、但又云里霧里的對話中，分析出點什么。

蘇晚晴則還站在原地，手里捏著那張印著國徽和“市局”字樣的名片，感覺自己的大腦像一鍋煮沸了的粥，各種念頭、猜測、震驚、無語……全都混雜在一起，翻騰不休。

林淵……他……他竟然真的和官方有聯系？！而且看起來……地位還不低？！連市局的人都要讓他三分？！

那……那他之前說的那些……難道……

就在蘇晚晴的世界觀即將再次被顛覆的時候，林淵那番對“老周”他們做出的“官方解釋”，如同延遲生效的炸彈，在她腦海里轟然炸響！

等等！

他說什么？！

不良信息的干擾？！

應激反應？！

心理疏導？！

情況已經基本穩定？！

蘇晚晴猛地轉過頭，死死地盯著那個正若無其事地走回自己座位、甚至還伸了個懶腰、仿佛剛才什么都沒發生的林淵！

心理疏導？！

什么時候心理疏導了？！

是你在快捷酒店里，一邊扇我巴掌一邊進行的“物理喚醒療法”嗎？！

還是你拿著那堆破爛玩具，跟我吹噓什么“大神通”的時候，進行的“認知重塑療法”？！

亦或是……你拿著那張“好孩子文具店”出品的獎狀，跟我說什么“地下同志流血又流淚”的時候，進行的“革命情懷激勵療法”？！

情況穩定？！

是靠那粒999感冒靈膠囊穩定下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