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盞在紅木桌上磕出清脆聲響,謝蘭序垂眸盯著裊裊升騰的熱氣,把滿屋子寒暄都當(dāng)耳旁風(fēng)。黃浩天堆著笑遞來的話,全被他三言兩語懟成冷場,空氣里的溫度直線下降,連香爐里的青煙都僵住了。
“我們蘭序就是這個性子,話少。”謝舒強(qiáng)笑著圓場,指甲卻掐進(jìn)掌心。黃浩天擦著額角的汗,硬擠出句:“男兒家嘛,害羞是正常的。”
謝蘭序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在心里瘋狂吐槽:我謝蘭序今天就是被雷劈,也和“害羞”倆字不沾邊!他猛地把茶盞重重一放,金屬盞托撞出悶響:“這門親事,我是不會同意的。”話音未落,人已經(jīng)大步跨出門檻,留下滿室驚愕。
謝舒的臉?biāo)查g黑成鍋底,仿佛能擰出墨汁。黃浩天舉著半涼的茶盞僵在原地,蘇姍姍眼眶泛紅,這場原本喜氣洋洋的會面,活脫脫成了大型社死現(xiàn)場,碎瓷片似的尷尬在空氣中噼里啪啦炸開。
蘇家人前腳剛走,謝舒后腳就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進(jìn)了謝蘭序的屋子,臉上的寒霜能把人凍透。“當(dāng)面給蘇家臉色,倒比你娘還威風(fēng)了。”她的聲音冷冷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怒氣。
謝蘭序站在窗前,身形挺拔,面上卻沒有絲毫懼意:“我不喜歡蘇家小姐。”語氣斬釘截鐵,沒有半點商量的余地。
謝舒挑了挑眉,目光如鷹般銳利:“那你是看上哪家的了?”
謝蘭序張了張嘴,卻又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沉默像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在他的心頭。
謝舒看著他這副樣子,只覺得氣不打一處來,懶得再跟他廢話,干脆利落地甩下一句:“我不管你是和誰有關(guān)系了,今年,你必須把婚結(jié)了。”說罷,轉(zhuǎn)身就走,留下謝蘭序一個人站在原地,望著空蕩蕩的門口,滿心的無奈和煩躁。他在心里暗自嘆了口氣,這婚事兒,看來是沒那么容易解決了。
第三天清晨,晨曦微露,謝蘭序穿戴整齊那身莊重的官服,邁步走向朝堂。
在朝堂上,他對著文武百官和高高在上的消羨,行禮作揖,每一個動作都規(guī)規(guī)矩矩,盼著她下朝后把自己留下說點啥。
誰知道,消羨就跟沒事人似的,該干啥干啥,朝堂上該宣布的事兒宣布完,就直接散朝了。謝蘭序站在原地,臉上的表情那叫一個精彩,又氣又想笑,心說:好啊,真就當(dāng)那夜啥都沒發(fā)生過?行,隨便你,愛咋咋地!表面上卻只能把這股子氣往肚子里咽,跟著眾人退了出去。
而消羨這邊呢,其實在朝堂上的時候,她偷偷瞧了謝蘭序好幾眼,心里也糾結(jié)得很。她是真想把謝蘭序留下來好好聊聊,可一想到兩人獨處時那尷尬的氣氛,還有自己那天晚上“大膽”的舉動,臉就熱得不行。思來想去,她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就當(dāng)啥都沒發(fā)生,先這么著吧。
丞相府內(nèi),謝蘭序剛跨進(jìn)門檻,就瞧見父親吳懷宣背著手。
“怎么回來這么早?陛下沒留你?”吳懷宣的目光像探照燈,直直地射向他。
“沒有。”謝蘭序語氣平淡,心里卻還在為朝堂上消羨的態(tài)度堵著氣。
吳懷宣一聽,比他還來氣,哼了一聲:“活該!”那表情,仿佛在說謝蘭序是自討苦吃。
謝蘭序懶得搭理,抬腿就往自己院子走。哪料吳懷宣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恨鐵不成鋼地說:“你就不能主動去討好人家嗎?瞧你這個窩囊樣。”
謝蘭序心里暗罵了句“靠”,臉上卻依舊冷著:“為什么要討好?”
“你們都睡了,你就不覺得很虧本嗎?”吳懷宣急得直跺腳,那架勢,活像謝蘭序做了什么天大的虧本買賣。
謝蘭序嘴角微微抽搐,一把掰開父親的手,沒好氣地回懟:“不虧。我挺喜歡她的。”說罷,頭也不回地往院子里走去,留下吳懷宣在原地吹胡子瞪眼,半天緩不過神來。
謝蘭序坐在書房里,雙眼一睜開,就投入到堆積如山的公務(wù)中。案幾上,各類文書像小山一樣摞得老高,大到關(guān)乎江山社稷的重大決策,小到雞毛蒜皮的民間糾紛,都一股腦兒地送到了他這個丞相面前。
看著那些文書,謝蘭序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不是哥們,就這么屁大點事,你還真敢呈上來呀!
卑職戶部尚書陳苑誠惶誠恐,謹(jǐn)拜書于丞相鈞座:
“伏惟丞相大人德配天地,功比伊周,燮理陰陽而安社稷,總攬萬機(jī)以濟(jì)蒼生。卑職沐丞相恩澤久矣,今冒死舉薦信州知縣蔣晉鵬,此乃天縱之才,實系社稷之幸,敢以肺腑之言陳明于下。”
哦。
等等,
冒死?
靠,老子很兇嗎?
“蔣晉鵬稟賦超凡,素有“麒麟之才”美譽(yù),經(jīng)史子集過目成誦,治國方略信手拈來。”
咳。
信手拈來?
“其政績煌煌,如日中天,在漕運整頓時,獨辟蹊徑,革新舊制,三月內(nèi)使漕運效率激增五成,錢糧損耗降至十中存一。”
哇,吹這么大嗎。
“遇蝗災(zāi)賑濟(jì),孤身涉險,七日不眠不休,親率百姓掘渠滅蝗,使千里赤地重?zé)ㄉ鷻C(jī),萬民齊頌'再生父母'。”
謝蘭序已經(jīng)不想看了,這陳苑和消羨一樣沒腦子,他批這份奏折,要被同行笑十年。
“若蒙丞相提攜,委以重任,以其雄才大略,必能輔佐丞相擘畫乾坤,再造盛世,使陛下圣德傳于四海,我朝國祚綿延千秋!卑職冒昧陳詞,萬望丞相大人察納!”
這不就是盛世嗎?
算了,有空去考察考察吧,吹都吹到這份上了,不去看看倒成妒才了。
萬一,說的是萬一啊,人家真的是一個人才呢。
謝蘭序把這件事記下。
下一份奏章,質(zhì)地精良∶
朕行事孟浪,今思來,愧悔不已。
知卿心不在此,卻因朕一念之差,壞了多年君臣相得的情分。
朕本應(yīng)惜卿之才、敬卿之德,不該有逾矩之舉。望卿莫將此事縈懷,朝中諸事尚需卿鼎力相助。若心中有怨,盡可直言,朕必洗耳恭聽。
望卿安。
?安個屁。
謝蘭序手中的毛筆如飛般在奏折上劃過,沒有留下多余的字跡,只是快速地將每一份奏折都批完。
批完后,他招來小廝,把奏折一股腦兒地讓人送了出去。
那些奏折很快就被送到了消羨的手中。消羨坐在御書房的桌案前,懷著一絲期待又忐忑的心情打開了特殊奏折。結(jié)果不出所料,奏折上干干凈凈,沒有任何批注,就好像謝蘭序只是草草掃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