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只笑著聽小丫頭們嘰嘰喳喳。
她身體是凡人,可魂魄并不是。
世間萬物除了人以外,皆天生有靈,自然知道趨吉避兇。
看面前的鸚鵡縮頭縮腦的樣子,王熙鳳挑眉逗它說話:
“見禮!”
“奶奶吉祥!鳳哥兒真香——鳳哥兒真滑——”
一身花紅柳綠的藩國鸚哥前面還中規中矩的請安,最后兩句卻成了賈璉的語氣,末了還仰著脖子討好的叫出了王熙鳳的嬌笑聲。
丫頭們個個滿臉通紅,紛紛跑開。
王熙鳳也老臉一紅,拿帕子甩了這多嘴鳥一臉,威脅道:
“再口無遮攔,奶奶我把你燉了!”
多嘴鳥識相噤聲,王熙鳳哼了一聲才轉身進屋。
里面的平兒顯是聽見了,嘴角的笑壓都壓不住。
王熙鳳惱羞成怒,撲過去便撕,平兒求饒聲不迭的時候,彩明到了。
寫幾個字不費什么功夫。
很快彩明便完事離開。
第二天,王熙鳳叫了來旺進府。
先把幾個田莊的事情交代清楚,便遞給了來旺幾張紙。
來旺作為外管事,也是稍微認得一些字的。
攤開紙張便是一愣,只見紙上寫著:
茶:
玉魂冰,昆侖雪峰之巔的千年雪蓮蕊,輔以寒潭晨露、冷月霜華煎制。
絳珠淚,絳珠草葉尖凝結的露珠,配以靈河岸邊的忘憂花蕊。
酒:
芳華燼,百花凋謝時的最后一縷香氣釀制,加入鳳凰涅槃時的梧桐灰燼。
金釵雪,金谷園中牡丹花瓣上的初雪,融以鮫人淚、琥珀光。
香:
香骨緋,葬花冢中的落英,混合檀香木焚后的余燼,再以青女霜神之淚調和。
離魂引,忘川彼岸花的花粉、湘妃竹上的淚斑、佐以青埂峰下的靈石粉末。
點心:
斷腸酥,三生石畔的斷腸草汁浸染酥皮,內裹相思紅豆沙。
浮生夢,離恨天的蟠桃花瓣、南柯一夢的蝶翼粉、莊周夢蝶時的幻霧凝露,混合胭脂米心磨成的粉。
來旺撓頭,字他都認識,可寫在一起卻是云里霧里,只得問道:
“奶奶,這是——”
王熙鳳道:
“以后做我那幾個鋪子里那些東西的招牌。”
來旺一臉為難:
“這昆侖山上的千年雪蓮蕊,小的去哪里找?更別提什么南柯一夢的蝶翼粉,莊周夢蝶時的幻霧凝露!”
王熙鳳只歪著頭,斜斜的看著來旺:
“這是對外說的。看著好聽,說著也動聽。去不了昆侖山,便找一座有雪的山,雪蓮不上千年,就用百年,其他的,你多找些平常人不得見的,讓老師傅們琢磨著做出來便是。大家哪里不明白,只當我們不想讓別人學了咱們的獨門方子。”
前世來旺一家算是她心腹中的心腹,如臂指使,替她做了不少黑心事,可謂忠心耿耿。
最后因賈璉認了那些罪,他們家是辦事的人,便也被流放了。
這次便大家一起走正道吧。
以來旺跟來旺家的這兩個的腦子,給他們一條正路,也能走得很好。至于他們暗中會不會給王子騰辦事,暫時放一邊,她的鋪子能掙大錢,王子騰想必也是愿意的。
來旺又把幾張紙看了一通,試探著問了一句:
“幻霧凝露便是晨露?”
王熙鳳道:
“嗯,任什么露都行,晨露,晚露,雨露,花露,竹露,老師傅弄出來了,你再張羅個地方,請那些個愛寫酸詩的讀書人焚香品茶品酒吃點心。二老爺那邊,好些現成的清客,不懂的你就找他們幫忙。”
來旺松一口氣便把方子折好收進了懷里。
“是,小的明白了。”
王熙鳳又道:
“你再去趟我叔叔那邊,把我跟姑爺要去揚州的事情給我叔叔說一聲,問明白我叔叔嬸嬸有沒有什么話要交代。再一個,便是那王家的小丫頭來了沒,這邊出行的吉日定在初八,趕得上我便回家一趟。”
來旺應下便去了。
王熙鳳在炕上盤腿坐著在腦海里把事情又過了一遍。
她原想著自己慢慢琢磨方子,留幾個在京城的鋪子里用,其他的去淮揚那邊找鋪子做。
但方子太多。
她一個人弄,還要試,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折騰出來。
也是巧了,她琢磨找什么人做的時候,小丫頭在外面提起后花園里經常有二老爺的那些清客在吟詩作對,她們想去摘花插瓶極不方便。
她一下便有了新的主意。
賈家從賈政成了員外郎以后,便由公中供養著小十個清客。
世家大族子弟不諳世事,入仕之后需要老人提點,養幾個幕僚請客也是慣例。
可這些人,每天只做一件事,便是哄賈政這個傻子開心。
這些只會耍嘴皮子捧臭腳的狗腿子清客,不往細了算,就光是四季衣裳,筆墨紙張十幾年算下來都是一筆大數。
賈家花了那么些錢供養,他們卻是哄得賈政在員外郎這個位置上一呆好些年。
賈母略有微詞,只是出手打發會傷了賈政的臉面,便忍著等待時機。
時機還沒來,賈家便樹倒猢猻散。
這群人跑得比誰都快。
正好,她回來了,他們也該出出力了。
風花雪月的事,這些人很在行。
于是她把太虛的方子直接寫了下來,怎么做,讓來旺去操心,回頭在京城造勢售賣,幾個鋪子只要一個月能掙千兒八百的便可以。
等到了淮揚,她再親自動手做千紅一窟跟萬艷同悲,還有那司長愛用的群芳髓。
京城里的富貴人家總覺得南邊來的東西好。
三年后,不管能不能保住賈敏不死,她都可以殺個回馬槍。
以后這些都是她手里的正經產業。
哪怕賈家將來倒下了,嫁妝卻依舊是她的嫁妝。
想得差不多的時候,又被賈赦叫去書房待了一整天的賈璉一臉疲倦的回來。
一屋子的人動了起來。
兩口子用過晚飯,正喝茶說話,老太太那邊來人了。
“見過二奶奶,二爺。”
鸚哥一進屋,把背著一個小包裹放到一邊,便跪在地上磕頭。
王熙鳳一抬下巴,平兒上前扶起了鸚哥,笑著說:
“奶奶這邊不興跪著,往后只要蹲身行禮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