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臺看著老板的臉色都快滴出墨了，就差提筆標榜“印堂發黑”這四個大字，攥著清潔工具正準備開溜，怎么消化這么個事。

“藍星?！?/p>

前臺大氣都不敢出，瑟瑟發抖：“老板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p>

嗚嗚嗚，老板好可怕。

得到藍星的保證，凌煜看了一眼屏幕，游戲里的角色早就被毒淘汰了，開車回了公司。

季末陽沒有回家，而是坐在網咖對面的咖啡館里，剛剛發生的事在腦海里重演一遍又一遍，他用雙手胡亂拍了幾下臉，試圖將腦海里的播放的畫面拍散。

季末陽，你可真能耐。

你親了人家網咖老板。

人老板還是個男的。

一杯冰美式下肚，季末陽感覺自己方法處理不妥，左思右想，想了又想還是回到網咖。

去充值一萬網費也算是給老板的一點補償。

只是他沒想到這個網咖還有活動，充值越多送的也越多。

藍星畢恭畢敬地雙手奉上會員卡：“你好，你的會員卡余額還有一萬四千塊錢?！?/p>

季末陽擺了擺手：“不用了，就當我剛剛占了你老板便宜的補償?！?/p>

藍星唰的一聲抬頭。

“?。?！”

現在網咖里人不算少，季末陽清晰有力的聲音傳入了沒帶耳機的耳朵里，紛紛到倒吸了一口涼氣。

戴耳機的耳朵也被旁人吸引了目光，摘下耳機后議論聲炸了。

“什么，網咖老板被占便宜？”

“網咖老板是男的啊，他也是男的啊?！?/p>

“可是他們真的好登對啊?！?/p>

“我要是找到網咖老板這樣的人生伴侶，管他是男是女?！?/p>

“就是就是?！?/p>

“誒誒誒，他說的剛剛，我錯過了什么啊~”

“……”

場面越發不可控，藍星大喊了幾句試圖阻止這混亂的場面，依舊沒有效果。

完了完了。

老板交代過不許讓別人知道的，現在都知道了。

藍星絕望地閉了閉眼睛。

想起還有個始作俑者，猛然睜眼看向剛季末陽站的位置，只留下幾根虛線。

藍星感覺自己靈魂出竅，用上帝視角看著人們還在討論老板被吻了的畫面，靈魂慢慢向西邊前進。

等到凌煜知道這個事被傳出去已經過去了一個星期，這次他像平常一樣踏進網咖，發現好幾個人正瞅著他，明顯感覺到跟以往的矚目禮是不一樣，那種說不上來的感覺，他丈二摸不著頭腦。

凌煜摸了摸臉。

難道我又變帥了?

藍星瞅著自家老板來了，吃著的果凍忽然間就不香了。

一步，兩步，越來越近。

“阿星?！?/p>

“咳咳咳咳咳。”藍星不停的拍拍自己胸腔，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老老老老板，早早早上好啊?！?/p>

“下午好，怎么了這是？”凌煜問。

“嗆了一下。”藍星。

凌煜給藍星拍了拍背，又倒了杯水。伸出手熟練的從吧臺拿出錢箱跟一個蛇皮袋，留下五百備用金，轉身進入后面的財務室。

藍星趁著老板點錢的時間，跟店里的顧客做思想工作說，“你們別說那件事，不然我要失業，你們要失去這個網咖的快樂?！?/p>

即便是早上店里人依舊并不少，眾人紛紛點頭，一副我懂的表情。

藍星仿佛在一瞬間被抽干所有力氣，癱軟在椅子上。

凌煜把蛇皮袋的錢都到在了辦公桌上，凌煜習慣把面值一樣的錢捋成一打，再用驗鈔機過一遍，算出大概多少，在清算一遍。

每天的收入賬本都會被記錄，先收賬再看本兒。

這是他的習慣。

手機鈴聲的響起，凌煜看了一眼備注，微微蹙眉。

掛掉，再響，再掛掉，對方依舊不依不撓的打過來，大有一種你不接電話我就繼續打的架勢。

最討厭數錢的時候被人打擾了。

“洛珩，你最好有什么事找我?！绷桁弦а狼旋X，“網咖。”

電話一掛，繼續算錢。

藍星知道洛珩跟自家老板是好友，直接放了他進去。

洛珩看到的畫面就是辦公桌上堆著好多錢，凌煜帶著一副金絲框眼鏡拿著算盤，指尖不斷推動算珠噼里啪啦的算著，跟個以前的賬房先生差不多。只不過以前的賬房先生穿的長袍子，凌煜穿的束腰馬甲西裝。

奸商。

妥妥的奸商。

凌煜把錢都用皮筋捆綁好，凌煜在月季賬本上寫了六位數，一同放進保險柜。

“知道你這網咖掙錢，但沒想過這么掙錢?！甭彗窨粗@數字驚訝道：“我現在入股還來得及不?！?/p>

“滾蛋，過時不候。”

凌煜倒了一杯茶推到洛珩面前，“剛泡好的龍井，嘗嘗？”

“那女人跟你爸生了個兒子和你差不了多少，今年二十一?！甭彗翊盗舜蹬跗饋淼牟?，切入主題：“叫凌清凡。”

“噗。”凌煜一口茶，驚悚道：“你確定你沒查錯？”

洛珩：“……沒有。”

他和凌煜可以說是穿著開襠褲就認識的兄弟，可是好景不長，凌煜的母親患上產后抑郁時，丈夫還在和初戀還藕斷絲連，給過他機會，卻屢教不改。

最后，抱憾而終。

凡凡啊姨走的時候他哭的稀里嘩啦，凌煜倔強的不讓眼眶里的淚掉下來。

他母親抱著他倆不停安慰：凡凡阿姨啊，是為了煜兒活下去的，可是她對抗不了病魔，撐不下去了要提前去布置下輩子的新家了。

那年，洛珩十歲，凌煜八歲。

凌煜輕嘖一聲，眼底平靜的像一潭死水，但是握住杯子的手出賣了他。

洛珩糾結好久才決定告訴他，凌家家大業大，管事主母沒了，就來了個姨娘進門，還領進個私生子，隔古代怎么樣都是宅斗戲碼。

“你爸恐怕把遺囑都給立好了?！甭彗癫傩牡南駛€老媽子，生怕自家兄弟吃虧，“昨天我朋友在XX國立公證處見著你爹了?！?/p>

“就我爸那點東西，我還看不上?！?/p>

自他母親走了以后，爺爺奶奶就把他爸趕出了老宅，姥爺姥姥那邊對這邊更是不來往了，逢年過節都是凌煜去走動。

凌清凡二十一歲，他二十四歲，他母親去世那年私生子就已經五歲，凌靖怎么對得起他母親。

母親是不是知道這件事……才……

凌煜不敢想。

洛珩看著凌煜并不在意的語氣，想說點什么但是又欲言又止最后嘆息道：“兄弟一場，有什么能幫忙的盡管開口。”

凌煜挑眉：“成啊，把城南的那塊地讓給我?！?/p>

“凌三歲，你就讓我掙點老婆本唄。”

“老婆都沒有著落，還老婆本拿來吧你?！?/p>

“……”

兩人幼稚的爭吵最終以洛珩要趕去相親而落下帷幕。

凌煜在門口目送著洛珩開著他那全黑帕加迪zonda離開，留下一尾渾厚聲浪。

一個客人在出網咖大門的時候不小心撞上他，客人帶著一副我懂，我都明白的樣子打趣。

凌煜實在是一臉懵逼的樣子，從他今天進網咖的門開始，這目光就一直跟隨他，讓他屬實不舒服，他攔下詢問緣由，這位客人都一副打死他都不說的樣子。

最后凌煜開始走利誘策略路線，允諾他來網咖免單一個月，這位客人才開始如江水般滔滔不絕的開始吐露出真相。

大概就是上個星期有個男的對你做了點什么，又在你網咖充值一萬，說是對你的補償，這種事情大城市嘛大家都見怪不怪。

客人接了個電話，電話里頭好像是他媽喊他回家吃飯，匆忙打過招呼。

門口呆愣三分鐘的凌煜感覺有一萬頭草泥馬在馬勒戈壁策馬奔騰，風聲呼嘯而過。

沉默震耳欲聾。

還有都沒干點少兒不宜的事，季末陽那傻叉補償個屁。

“藍星?！彼季w被拉回的凌煜怒吼。

“到?！彼{星顫抖舉起右手。

“坦白從寬，抗拒扣錢?！?/p>

“……是是是。”

藍星手不斷比劃著，嘰里呱啦還原事情經過，凌煜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你把季末陽充值的錢原路返還回去。”

“老板，這是大客戶耶?！?/p>

“照我說的辦?！?/p>

藍星麻溜滴退了款，不禁想起那年輕人充一萬塊錢眼都不帶眨一下，網咖充值數額這么大的也不是沒有，多多少少還是會有人思前想后，瞻前顧后的。

至少他得想想，頂他一個月工資嘞，得慎重慎重再慎重。老板動不動就說扣錢，卻也實實在在沒扣過任何一個員工的錢。

還給繳六險二金，這樣的老板，打著燈籠也找不著啊。

俺要給他當一輩子的打工仔，藍星暗戳戳的想。

凌煜手機響起，是他父親凌靖撥來的。

從接通電話短短數秒，凌煜握著手機的那只手青筋清晰可見，薄唇緊抿，好一會才回復道：

“您確定要娶她嗎？”“行啊，現在回去。”“那個私生子也帶去老宅吧，也不差這雙筷子。”

不等對方破口大罵，便掛斷電話。

下午六點半，凌煜把車停在一座中式園林前，一手插兜，一手轉著車鑰匙抬腳正想往里走。

頓住，他注意到旁邊那幾臺陌生車子，駐足。

來的人倒是不少啊。

門前高墻大院立于山水之間，白墻灰瓦之下古樹參天，精致的雕花鏤空窗，隱約透出翠竹搖曳，盡顯婉約靈動。

凌煜穿過另一側庭院，角落涼亭里傭人照看幾個孩子戲弄著池中錦鯉，傭人跟他打了聲招呼。

他的出現成功聚集所有人目光。

凌爺爺吩咐管家擺布飯菜，凌奶奶來到凌煜面前摸了摸：“煜兒，委屈你了?！?/p>

凌煜拍了拍奶奶的背以示安慰。

他知道奶奶的意思。

這一頓是那女人的過門宴，更是凌清凡認祖歸宗的鴻門宴。

凌清凡身上有著一半跟他一樣的血緣。

他望著他父親身旁坐著一男一女，父親低下頭，也許是……愧疚吧。

他抿了抿唇。

吃飯時，凌奶奶不停地給凌煜夾菜，嘴里念叨著：“煜兒，多吃點長長肉?！?/p>

凌爺爺：“看你瘦的，管家給他乘碗湯?！?/p>

凌煜看著面前堆積的“小山”慢條斯理地吃著，什么事都得排在一桌美味佳肴后面。

那女人……哦不，常玉正式介紹自己還有她兒子凌清凡。

凌清凡跟他對視一眼，默默低下頭。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看到那一家三口就替他母親感到不值。

凌老爺子大概意思是給凌清凡購置名宅豪車作為補償，不辦婚禮，今天簡單地跟親戚們露個臉吃個飯，這事就當是點頭了。

沒有提到股份，也沒有提到讓他們在公司謀一官半職。

想必老爺子并不想那母子倆沾手凌氏。

宴席過后，親戚們陸陸續續辭行，凌煜謊稱明天約人談生意住老宅離得遠了些，住這邊怕是讓人久等。

凌老爺子怎會看不出他心里的小算盤，擺了擺手，讓他注意安全。

凌煜剛拉開車門，看到地上拉長的影子，皺眉。

“哥。”

“……”

凌煜啪的一聲把車門關回去，寒聲道：“你他媽管誰叫哥呢?！?/p>

“當然是叫你啊?！绷枨宸侧坂托α艘宦?，“哥，我不會跟你爭什么的?！?/p>

“我媽就生了我一個?！绷桁献ё×枨宸驳囊骂I子，迫使他往前靠近幾分，“我可不稀罕有你這樣的弟弟?！?/p>

“哥……”凌清凡帶點撒嬌的意味。

兩人短暫交談的幾句話里，凌清凡喊了他三次哥，凌煜雞皮疙瘩都起兩胳膊，此時時刻他很想抱著垃圾桶狂吐。

凌煜伸手一把推開凌清凡，凌清凡沒站穩后退幾步，摔倒在地。

凌煜：“……”

凌清凡：“……”

凌煜丟下一句，“少他媽碰瓷?！?/p>

凌清凡：“……”

凌煜沒管凌清凡是坐在地上還是躺在地上，拉開車門上車發動車子揚長而去。

目送眼前的那臺銀色超跑離開視野，凌清凡眨眨眼，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往身后的宅院走去。

江城的夜景霓虹燈閃爍不停，街頭巷尾車水馬龍，繁華且熱鬧。

“?！?/p>

【XXXX銀行】您的尾號*****賬戶于06月15日04:57網銀轉賬收入（逐星網咖退款）10000.00元，賬戶余額*********元。

季末陽坐在床邊擦著頭發，看到這條被騷擾短信頂下去的退款信息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