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頭墓田處,悠揚的管弦聲從遠處傳來,蘊含著無盡的哀思。
小妹,很早很早以前,有個人和我說,他希望清明雨落時,每一個念念不忘,都能跨越生死,穿過酆都城門,得以短聚。”
只見劉懷瑾打著一把大的傘,傘遮蔽著劉常樂,二人站在人煙稀少的城樓上,登高眺遠,遠處山巒疊嶂,山巔一層霧輕輕地披蓋在山巒之上
細雨蒙蒙,微風拂來,又恰逢清明,兄妹二人值此時節眺望遠方,對劉懷瑾來說,這不免是一種心境上的享受。
“誰說的?”
“記不清了。”
劉常樂看自家哥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猜想到自己是被敷衍了,盡管劉懷瑾已經小心地不能再小心,可劉常樂還是從他恍惚間的語氣變化中發現了端倪。
劉常樂不理解哥哥這是怎么了。可劉懷瑾卻一直望著遠方,像是在思索什么事情,他的眼神冰冷淡然,就那么涼涼地定在了那里。
事實上劉懷瑾此時此刻的思緒是很復雜的,他思念逝去的親人,他憂心不久的將來,回顧自己這二十多年來,被困在這城中,日復一日地生活著,小妹也日漸長大...果然,最是時光留不住。
劉懷瑾稍作感慨后,突然像是腦袋開竅般,以往我認為雖然時光很漫長,但至少總會有段短暫的時光是屬于自己的,現在看來,若說有真正屬于自己的時光,真的是少之又少,也許那些真正受我支配的時光,才是屬于我的,不,我認為它們屬于我,可百年之后,他們只是曾經屬于我,所以,時光并不屬于我。
劉懷瑾如是思維。“哥哥,你現在好像不愛說話了?”“噢,有嗎?”劉常樂望著劉懷瑾疲憊的神情,微微皺眉,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跪下來說道:“常樂感謝哥哥多年的照顧,若是沒有您,我恐怕只是孤家寡人,祖母曾說,人來人間一趟是很不容易的,正因如此,更要感念那些扶持栽培陪伴我們的人。”
“應當的,我們一母同胞,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歡喜極了,那天后,我終于有了妹妹,可是彼時我頗為窮困,細想我身為哥哥,好像也不能為那時的那個小不點兒做點什么,我仿佛只有片刻的滿腔真心,又唯恐這真心留不住,不知我能喜歡這個妹妹多久,初次做哥哥,總是需要學習和效仿他人并不斷改正的,萬幸我還不算失職,而今你已桃李年華,我似乎可以少為你操些心,只是人在不同年齡有著不一樣的課題,后面的路要靠你自己走,為兄頗有些擔心你。”
“兄長一直都很擅長為人考慮,我想,話別并非完全是一件令人沮喪的事情。”
“往事如煙塵,正如逝者不再歸。”
兄妹二人皆沉思片刻,劉常樂問劉懷瑾接下來有什么打算,劉常樂覺得自己倒真不是處于什么別樣的心思想要探究哥哥的生活,屬實有些擔憂,然而,當劉常樂詢問完,就有些后悔了,也許他不該問的,哥哥有自己的選擇,自己不該干預,有時哪怕只是噓寒問暖,也不應該。
然而事實確實如劉常樂所料,劉懷瑾只是默默的,就連看也沒看她,靜默了一會兒,說了一句“還沒想好。”后,便默不作聲地離開了。
風輕輕吹過劉懷瑾的頭發絲,周圍仿佛被暈染開了別樣的意境,劉懷瑾邊走邊想,我不知道未來究竟還要發生些什么,只是仿佛我捕捉不到時間流逝的痕跡,人世間有各種各樣的難以仔細地分門別類的苦,實在是難以細究,就我自己而言,至今我還難以想明白,我向往著些什么,或許最淳樸最沒有雜質的,恰恰是最為稀有的。
就像很多年前,一個小孩在下雨天特地拿了把傘給了一直素不相識的貓供其遮雨,也許那傘會有被風吹走吹偏的幾率,不過這都不得而知了,曾聽聞,當你參透了真相,你便會大變模樣,也許這種模樣是曾經的你所鄙夷的,所以,怎么會不懷念曾經那個對世界認識得不夠的自己呢,至少那時的那個我是那么令現在的我有些許羨慕的。
自和劉常樂一別后,劉懷瑾來到了陳國,剛一進城,劉懷瑾就震驚了,法華寺,寶林寺,菩化寺,進城連穿過三座寺廟,即便身處鬧市之中,道路卻也干凈整潔,商販們的攤位井然有序,干凈錯落,劉懷瑾望著林立著的樓閣,他走著走著,路過一座正在興建的書苑,這些樓閣建了又拆,拆了又建,這也許不是歲月所帶來的變遷,而是沙石重歸于土地后的重新組建。
劉懷瑾感慨:掌管這座城的應當是個某個教的信徒吧,這寺廟不說別具一格,卻給人一種道不明的美的感受,寺廟襯托著劉懷瑾,劉懷瑾在這樣的環境下,周身的氣質仿佛更加平和溫潤了,他仿佛已經和環境融為一體了。
此處香火鼎盛,不遠處一位女子正虔誠地朝著佛像禮拜,劉懷瑾感受到了她的誠意,嘴唇微微一笑,露出欣喜之色。劉懷瑾上完香后,默默地拿出幾兩銀子,放進了功德箱,而后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