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遲昭從白天站到下午,站到沒有熱意,沒有太陽,地上的煙頭不知道被他丟了幾根,聚集在他的腳邊。
他不覺得頭暈腦脹,寧遲昭只想不停的抽,腦袋什么都放空,把自己逼到窒息,尼古丁的麻痹讓他短暫的忘記疼痛,忘我的陶醉。
所以當寧遲昭要抽完一整包的時候,南霜來了,他就這么在黑暗凝視著蹲在那的她。
一半是光亮,一半是深淵。
沒多大感覺,只覺得這樣溫馨的場景實在不適合寧遲昭看,他抱著看好戲的態度環胸靠在那,帶著赤裸裸的惡意和冷漠,想看她能裝多久好人。
寧遲昭覺得自己像個惡魔,陰暗執拗。
他的家人也是這樣覺得。
南霜看著地上抽完熄滅的煙,知道寧遲昭比自己早來,面對他惡語相向的嘲諷,不卑不亢,“我救你,只是出于我內心好心的本意。”
“如果你要這樣想,我還不如讓你死在家門口。”
溫順的小兔,氣急了也會咬人。
似乎是因為鎮上淳樸的鄉村風情,讓南霜好久都沒有遇見這種人,平時的她總是會幫助那些大爺大媽,盡力而為,所以鎮上的人都知道南霜的脾氣好,又熱心。
南霜承認,她也許沒有那些人口中說的那么好,她也會有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可誰又會知道。
寧遲昭見南霜伶牙俐齒的反駁自己,他低頭輕笑聲,聽不出是什么意味,柔軟的發絲微卷,帶著骨子里的松散慵懶。
他那雙眸子太過野,含著凌厲,掃不開霧。
寧遲昭似乎對這種話早已見怪不怪,南霜說的時候,他也沒太大反應,甚至默認接納。
過白冰涼的指尖卷曲,夾著快要燃燒完的煙,身上帶股干燥的煙草味。
太過嗆人,像是泡在煙草里入味了。
縈繞著糜爛,放縱的沉淪。
南霜默不作聲的后退幾步。
她不喜歡聞煙味,甚至可以說是厭惡,那種惡心的感覺刻在骨子里,像是天生印上的基因,本能的抗拒這讓她難受的來源。
“嘖。”寧遲昭啟唇,沒有回應南霜的話。
似乎是站累了,穩著身體,重新把外套拉上。
他今天沒有再穿清一色的衛衣,而是套黑色的沖鋒衣,修長有型的身材是淌過的倦懶。
習慣性把后面的帽子拉起來,隨意戴在腦袋上,本就天色黑的看不清人的光線此刻更是模糊不清。
可想而知,衣服里面是怎樣的傷疤淋漓。
寧遲昭起身從南霜身旁擦肩而過。
帶著濃重的煙味,熏得南霜頭暈。
直到南霜回家洗完澡,百無聊賴的躺在床上刷手機。
一條視頻映入她的眼簾,只見視頻里的醫生在科普抽煙的危害。
抽久了會上癮,會依賴,會得肺癌,也會難以戒掉,對身體是造成極大的危害。
可偏偏還是有那么多人抽,南霜不能理解,直到點開科普視頻下面的評論區,有條過萬點贊的評論十分顯赫。
那個網友說的是自己的經歷,
我從小就是個乖孩子,父母讓我做什么,我就遵守他們的要求去做,盡力做到最好,得到的只有更加嚴厲的苛刻和打擊,只有我的奶奶會耐心安慰我,給我做我喜歡吃的東西。
步入社會,我被工作壓的氣喘吁吁,年紀輕輕就背上了房貸和車貸,后來妻子出軌,奶奶也走了,我只能用抽煙麻痹自己,讓自己有一時的放空,后來我發現只要抽煙,只要喝酒,就能永遠忘記,我開始頹廢,開始自暴自棄,開始瘋狂灌酒抽煙,我知道這很糟糕,但是我控制不住的上癮。
評論區清一色的附和這位網友的話,紛紛留言安慰。
南霜低眸,眼里的神色有些黯然,四周靜悄悄的,寂的可怕,只有廚房壞掉的水龍頭發出滴答聲,醒目極了。
沒有曾經父母在這的時候那種熱鬧,更沒有媽媽在她旁邊哄她睡覺的模樣。
父親的和藹,細心的開導寵愛。
母親的賢惠和保護,對她的輕聲細語。
都讓南霜越來越模糊,她從來沒有試過用抽煙麻痹自己。
因為她從心底流露的不接納。
曾經最崩潰的那段時間,吃了身體承受不住的過量甜食,塞到作嘔,看到厭煩,有幾個月沒有再碰過齁甜的東西。
想著這些,南霜就紅了眼眶,淚珠順著瓷白的臉龐滑落,趴在床上,不知不覺就睡去,連被子忘蓋。
絨鎮南方的一個小村里。
那是個無人問津的地方,叫云口村,四周環山,人煙稀少,住在這里的住戶該搬的都搬走了,只有那些一輩子沒出過這里的老人住在這。
不是殘了,就是聾了,更是有的連家都找不到。
夜晚只有鳥叫的聲音,黑漆漆的,烏壓壓的黑云遮住月亮,有些詭異陰冷。
一棟看似普通的自建房里,是一群賭徒的狂歡。
“遲昭,你覺得這局勢如何?”一個年輕人笑吟吟的望向坐在自己對面的寧遲昭,眼前擺著的偌大的棋盤,已經被下的緊密相連,看起來戰況激烈。
簡單布局房間里,是兩個人的對局,門外面卻是那些已經上了癮的賭徒,輸掉時的不甘,欠錢的怒吼,被人奪去手指的哀嚎尖叫。
甚至壓上自己全部身家,包括老婆,孩子,房產,甚至性命。
而這樣割裂的場景,里面卻是一片和諧的下棋。
寧遲昭隨意的靠在椅子后背,穿著長靴的雙腿交疊,襯得干凈筆直,不丟肆意且張揚自由。
眼尾微垂著,波瀾不驚的看向棋盤,只是淡淡一瞥,那雙漂亮纖長的手尖捻著枚白色的棋子,放在上面,就那一下,本該落敗的戰況立馬扭轉,準確無誤的封死了對方的路口。
江連墨看著自己輸掉的棋盤,他一下就蔫了,抱怨起寧遲昭:“不是,我好歹是你從小玩到大的兄弟,你能不能手下留情點?”
寧遲昭面無表情的反駁,“那是你自己認為的意思。”
懟的江連墨啞口無言,擠眉弄眼的朝寧遲昭飛去個吻,格外扭捏。
“別這樣嘛,阿昭。”
寧遲昭嫌棄的撇過腦袋,漫不經心的摩挲著打火機。
“別這樣叫我,很惡心。”他一字一頓道,聲音涼涼,帶著明晃晃的警告。
眉眼間的煩躁越發濃烈,隨手撕掉鼻尖上的創可貼,丟在垃圾桶里,露出結痂的傷口。
“把我的車給我開回來,醒了我就要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