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別墅早已不復(fù)當(dāng)年的光鮮。墻紙發(fā)黃脫落，家具陳舊破損，院子里雜草叢生。客廳里，趙剛母親歇斯底里的聲音穿透了墻壁。
“都是你這個喪門星！自從你進(jìn)了趙家門，我們家就沒順過！“趙母指著程雪的照片破口大罵，“現(xiàn)在公司破產(chǎn)了，老趙跳樓了，你滿意了？“
趙剛疲憊地揉著太陽穴：“媽，別說了。公司出事是因為產(chǎn)品質(zhì)量問題，跟小雪有什么關(guān)系？“
“怎么沒關(guān)系？“趙母尖聲叫道，“她就是個掃把星！當(dāng)年要不是她，你怎么會...“
“媽！“趙剛猛地站起來，臉色煞白，“別提那件事！“
趙母卻像打開了泄洪閘，積壓多年的秘密傾瀉而出：“我偏要說！要不是你為了追她偷開你爸的車，怎么會撞上她父親？要不是為了掩蓋這事花了那么多錢打點關(guān)系，公司資金鏈會那么緊張嗎？“
趙剛?cè)缭饫讚簦咱勚笸艘徊剑骸皨?..你瘋了...“
“我瘋了？“趙母歇斯底里地大笑，“是你瘋了！為了一個女人毀了自己一輩子！你知道這些年我每天晚上做噩夢嗎？夢見警察來抓你，夢見程醫(yī)生指著我們的鼻子罵殺人犯！“
趙剛癱坐在沙發(fā)上，雙手抱頭。十年了，那個夜晚的記憶從未淡去。程醫(yī)生倒在血泊中的畫面，無數(shù)次出現(xiàn)在他的噩夢里。他用金錢買來了表面平靜的生活，卻買不到內(nèi)心的安寧。
“她現(xiàn)在人呢？“趙母突然問道，“又帶著瑤瑤回娘家了？“
趙剛點點頭，聲音嘶啞：“她說需要冷靜一下...“
“冷靜？“趙母冷笑，“我看她是想跑！我告訴你，要是她敢提離婚，我就把當(dāng)年的事全抖出來！大家一起完蛋！“
趙剛猛地抬頭：“媽！瑤瑤還小，不能沒有媽媽...“
“那你就去把她求回來啊！“趙母厲聲道，“跪著求也行！告訴她，要是敢離婚，就別想再見到女兒！“
趙剛痛苦地閉上眼睛。這些年，他對程雪的感情早已從最初的占有欲變成了愧疚和依賴。他知道程雪不愛他，只是為了父親才勉強維持這段婚姻。而他，則用物質(zhì)和女兒來拴住她。
“我去找她。“趙剛最終說道，聲音里滿是疲憊。
傍晚，程雪將瑤瑤托付給父母，獨自前往與李明約定的餐廳。她穿了一條簡單的白色連衣裙，頭發(fā)松松地挽起，像是下意識地想找回十年前的模樣。
瀾灣餐廳是臨江縣最高檔的西餐廳，位于河畔一棟玻璃幕墻建筑內(nèi)。程雪站在門口，心跳如擂鼓。她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門。
李明已經(jīng)等在靠窗的位置。見她進(jìn)來，他立刻站起身，眼中閃過一絲驚艷。窗外的夕陽將河面染成金色，光芒透過玻璃灑在桌上，為重逢鍍上一層夢幻的色彩。
“你來了。“李明為她拉開椅子。
程雪輕聲謝過，坐下時聞到李明身上淡淡的古龍水香氣，混合著他特有的氣息，熟悉又陌生。
“我點了你愛吃的牛排，七分熟。“李明說，“希望你的口味沒變。“
程雪微微一怔：“你還記得...“
“我記得關(guān)于你的一切。“李明直視著她的眼睛，“你愛喝加雙份糖的奶茶，最討厭胡蘿卜，下雨天會膝蓋疼，緊張的時候會不自覺地捏左手拇指...“
程雪的眼淚奪眶而出。她急忙低頭，假裝整理餐巾：“別說了...“
李明體貼地轉(zhuǎn)移了話題，詢問她的工作情況。隨著交談深入，程雪漸漸放松下來。他們聊起大學(xué)時光，共同認(rèn)識的人，縣城這些年的變化...刻意避開那些疼痛的往事和各自的情感生活。
主菜上桌時，李明不經(jīng)意地問：“瑤瑤很可愛，她...長得像趙剛嗎？“
程雪的手頓了一下：“不太像。她...其實更像你。“
這句話像一顆炸彈在兩人之間爆開。李明猛地抬頭，眼中滿是震驚和詢問。
程雪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慌忙解釋：“我是說...她的眼睛形狀，有點像你...“
李明深深地看著她，似乎想從她臉上找出更多線索。但程雪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靜，低頭切著牛排。
“這十年...你幸福嗎？“李明最終問道，聲音輕柔。
程雪放下刀叉，抬頭望向窗外的河面：“幸福這個詞太奢侈了。我有了穩(wěn)定的工作，可愛的女兒...應(yīng)該知足了，不是嗎？“
李明聽出了她話中的苦澀：“趙剛...他對你好嗎？“
程雪沉默了很久，久到李明以為她不會回答。終于，她輕聲說：“我們...只是維持著表面的婚姻。自從公司破產(chǎn)，他父親...去世后，他就變了很多。“
李明握緊了酒杯，指節(jié)發(fā)白。他想問更多，但又不忍心揭開程雪的傷疤。
“你呢？“程雪勉強笑了笑，“聽說你現(xiàn)在是科技新貴，身邊應(yīng)該不缺紅顏知己吧？“
李明搖搖頭：“工作太忙，沒時間經(jīng)營感情。“他頓了頓，又補充道，“而且...我一直沒遇到能取代你的人。“
這句話讓兩人之間的空氣凝固了。程雪的眼淚再次涌上來，她急忙拿起餐巾擦了擦眼角。
“對不起，我不該說這些。“李明懊悔地說，“我們...說點別的吧。“
就在這時，程雪的手機響了。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臉色微變：“是我媽媽...我得接一下。“
電話那頭，程母的聲音異常焦急：“小雪，你快回來！趙剛來了，情緒很不對勁，一直說要見你...“
程雪的心一沉：“我馬上回去。“她掛斷電話，歉意地看向李明，“對不起，家里出了點事，我得先走了。“
李明立刻站起身：“我送你。“
“不用了！“程雪拒絕得有些急切，“我...我自己打車回去就好。“
李明堅持道：“至少讓我送你到門口。“
兩人走到餐廳門口，夜色已深。路燈下，程雪的臉龐顯得格外蒼白。她猶豫了一下，終于開口：“李明...能再見到你真好。“
李明想說些什么，但最終只是點點頭：“我也是。保重。“
程雪轉(zhuǎn)身走向出租車，背影單薄而決絕。李明站在原地，看著她上車離去，胸口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揪住。
程雪趕到父母家時，客廳里的氣氛劍拔弩張。趙剛坐在沙發(fā)上，面色陰沉，程父程母站在一旁，神情警惕。瑤瑤已經(jīng)被哄睡了。
“你終于回來了。“趙剛站起身，眼中閃爍著程雪從未見過的瘋狂光芒，“去見老情人了？“
程雪深吸一口氣：“我們只是吃個飯，敘敘舊。“
“敘舊？“趙剛冷笑，“十年不見，一回來就約你吃飯，他什么意思？“
“趙剛！“程父厲聲喝道，“注意你的言辭！“
趙剛卻像沒聽見一樣，步步逼近程雪：“你是不是早就盼著這一天了？嗯？李明衣錦還鄉(xiāng)，你這個醫(yī)生太太當(dāng)膩了，想換個總裁夫人當(dāng)當(dāng)？“
程雪氣得渾身發(fā)抖：“你胡說八道什么！“
“我胡說？“趙剛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那你知道李明為什么突然回來嗎？他是回來報復(fù)的！報復(fù)我們當(dāng)年拆散你們！“
程雪奮力掙脫：“你瘋了！放開我！“
“夠了！“程父拄著拐杖重重敲擊地面，“趙剛，你再這樣我就報警了！“
趙剛突然大笑起來，笑聲中帶著歇斯底里：“報警？好啊！讓警察來啊！順便查查十年前那場車禍！“
程父程母的臉色瞬間變了。程雪也僵在原地：“你...你什么意思？“
趙剛似乎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臉色刷地變白。他松開程雪，踉蹌著后退幾步：“我...我不是...“
程父拄著拐杖一步步逼近趙剛，聲音顫抖：“趙剛，你把話說清楚。什么車禍？難道當(dāng)年撞我的人是...“
“不是我！“趙剛尖叫著否認(rèn)，但臉上的表情已經(jīng)出賣了一切。
程雪如遭雷擊，十年前的一幕幕在腦海中閃回：趙剛突然出現(xiàn)在醫(yī)院，慷慨解囊支付醫(yī)藥費，母親逼迫她分手...一切都有了解釋。
“是你...“程雪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是你撞了我爸爸，然后...然后用錢收買我們...“
趙剛癱坐在地上，抱頭痛哭：“我不是故意的...我當(dāng)時太害怕了...這些年我一直在贖罪...“
程父氣得渾身發(fā)抖，拐杖掉在地上：“畜生！你們趙家都是畜生！“
程母扶住搖搖欲墜的丈夫，淚流滿面：“小雪...媽媽對不起你...媽媽當(dāng)時不知道...“
程雪站在原地，感覺天旋地轉(zhuǎn)。十年的婚姻，竟然建立在這樣一個巨大的謊言之上。她想起李明離開時的背影，想起自己被迫做出的選擇，心如刀絞。
“我要離婚。“她平靜地說，聲音里透著決絕，“明天就離。“
趙剛抬起頭，臉上滿是淚痕：“小雪...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瑤瑤還小...“
“別用瑤瑤當(dāng)借口！“程雪厲聲打斷他，“這十年來，你每天活在謊言里，讓我也活在其中。我不會讓瑤瑤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長大！“
趙剛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會去自首...但求你別說出去，給我留點尊嚴(yán)...“
程雪看著他，心中既無憤怒也無憐憫，只有深深的疲憊。她轉(zhuǎn)向父母：“今晚我和瑤瑤住這里。明天...明天再說吧。“
夜深人靜，程雪站在陽臺上，望著滿天繁星。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一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無論發(fā)生什么，記得我一直在這里。——李明“
程雪的眼淚無聲滑落。十年前，他們被命運拆散；十年后，真相大白，但逝去的時光再也無法挽回。她不知道明天等待她的是什么，只知道，這一次，她必須為自己和女兒做出正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