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晚檸在醫(yī)院陪了姐姐一整晚。窗外的夜色從濃黑逐漸轉(zhuǎn)為墨藍，走廊里偶爾傳來護士輕緩的腳步聲。她低頭看了看懷里熟睡的沫沫，小女孩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在睡夢中不時抽噎一下。陸晚檸輕輕拍著外甥女的后背，目光轉(zhuǎn)向病床上纏著紗布的姐姐。

陸晚蘋的眼皮微微顫動，終于緩緩睜開眼睛。她的眼神還有些渙散，額角的紗布滲著淡淡的血跡，但當看到女兒蜷縮在妹妹懷里安睡的模樣，眼淚無聲地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

“檸檸......“她的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對不起，又讓你擔心了。“

陸晚檸立即傾身向前，握住姐姐冰涼的手。“姐，別說了，這次不能這么隨便就算了。“

她掏出手機給同事發(fā)了條消息。不到十分鐘，劉主任輕手輕腳地推門而入，手里拿著幾張表格。

劉主任仔細記錄著陸晚蘋身上的每一處傷痕——手臂上的掐痕、腰側(cè)的淤青、額頭的縫合傷口，以及CT顯示的輕微腦震蕩。當掀開病號服檢查背部時，陸晚檸倒吸一口冷氣——姐姐背上布滿了縱橫交錯的傷痕，有些已經(jīng)結(jié)痂，有些還泛著新鮮的紫紅色。

“這些足夠作為家暴證據(jù)了。“劉主任臨走前壓低聲音說，目光掃過熟睡的孩子，“但最好再錄一份詳細口供，確保法律上站得住腳。“

陸晚檸點點頭，送劉主任到門口。轉(zhuǎn)身時，她看見姐姐正望著窗外出神，陽光在她憔悴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等姐姐精神稍微穩(wěn)定后，陸晚檸坐到床邊輕聲問道：“姐，你真的下定決心了嗎？“

陸晚蘋沉默了很久，終于點點頭，眼睛里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就算不為自己，我不能再讓沫沫生活在那種環(huán)境里。“

“好。“陸晚檸長舒一口氣，“我認識一位專門處理家暴離婚案的律師，勝訴率很高，我會聯(lián)系他。“

“嗯！“陸晚蘋堅定地點頭。

那天晚上，母親熬了雞湯送到醫(yī)院。她看著病床上虛弱的大女兒和熟睡的外孫女，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坐在病床前，目光在兩個女兒之間游移：“蘋兒，如果你想離婚，就離吧。等你好了，沫沫我?guī)В阍俪鋈フ曳莨ぷ鳌Ｄ阕≡谀锛遥瑱巸阂膊粫嬢^......“她的聲音哽咽了一下，“以前我總想著，女人離婚了日子難過，這樣堅持下去，我怕事情會更糟。“

陸晚檸遞給她一杯熱茶：“媽，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母親捧著茶杯，眼神暗淡下去：“其實......我一直沒告訴你們，當年你們爸走的時候，你們還小。我差點撐不下去。“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杯沿。

“我一個人帶著你們倆，白天上班，晚上接零活，有時候連飯都吃不上。“母親的聲音越來越低，“我怕你們走我的老路，所以才總想著讓你們找個依靠，想著年齡大了脾氣也就都改了，忍忍就過去了......“她的眼淚滴進茶杯里，“可沒想到張懷安是這么個畜生。“

陸晚蘋的眼淚奪眶而出：“媽！都是我眼光不好，拖累了你們！......“

母親突然挺直腰背，擦干眼淚：“現(xiàn)在，媽支持你離！但咱們得爭取最大的利益，畢竟我們還得養(yǎng)孩子，不能吃虧。“

陸晚蘋含淚點頭。

三天后，律師事務所里，陽光透過落地窗照進來，將實木辦公桌照得發(fā)亮。律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仔細翻看著傷情鑒定和陸晚蘋的口供記錄。

“證據(jù)很充分。“他最終抬起頭，“家暴事實明確，加上孩子的證詞，撫養(yǎng)權基本穩(wěn)了。財產(chǎn)分割方面，雖然你姐婚后沒工作，但婚后共同財產(chǎn)她有權分一半，包括房子和存款。“

陸晚檸緊繃的肩膀終于放松了些：“那就好。“

然而就在準備正式開庭當天，張懷安突然提交了一份“精神鑒定報告“，聲稱陸晚蘋情緒不穩(wěn)定，有自殘傾向，身上的傷都是她自己撞的。更令人震驚的是，他還提供了一段剪輯過的視頻，畫面中陸晚蘋確實手持水果刀對著他。此外，他還找來幾個所謂的“鄰居證人“，信誓旦旦地證明陸晚蘋“經(jīng)常歇斯底里、摔東西“。

“他在顛倒黑白！“陸晚檸氣得手指發(fā)抖，“那段視頻明明是姐姐在自衛(wèi)！那天他喝醉了要打沫沫，姐姐才......“

律師皺眉翻看著那份報告：“這份鑒定是正規(guī)醫(yī)院出具的，雖然可能是偽造的，但法庭上要推翻它需要時間。“

“那怎么辦？“陸晚檸的聲音里帶著壓抑的顫抖。

“別急。“律師沉吟片刻，“我們可以申請重新鑒定，同時找沫沫的老師、朋友作證，證明你姐平時情緒穩(wěn)定，對孩子照顧周到。另外，如果能找到張懷安家暴的直接證據(jù)，比如監(jiān)控、錄音，會更有力。“

陸晚檸咬了咬牙，眼神變得堅定：“我會想辦法。“

夜深了，醫(yī)院的喧囂漸漸平息。陸晚檸獨自站在病房外的陽臺上，望著遠處城市的燈火。夜風微涼，帶著初秋特有的清爽。

她無意識地摩挲著手腕上那道奇特的印記。在月光下，它顯得格外暗淡，就像一道普通的紋身，毫無生氣。這些天來，這個印記第一次如此安靜，安靜得幾乎讓她懷疑那些離奇的經(jīng)歷是否只是一場夢。

“霍之行......“她輕聲念出這個名字，心頭涌起復雜的情緒。他不會出事吧？她不確定他是否還能回來，也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希望他回來。

就在這時，手腕上的印記突然微微發(fā)熱。陸晚檸驚訝地低頭，只見那道深褐色的紋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微弱的藍光，如同黑夜中的螢火，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