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門被拉開的一瞬間,霍之行的手還停在毛巾上,水珠順著他的發(fā)梢滴落在鎖骨。當他看清床上蜷縮的身影時,瞳孔猛地收縮,浴巾差點從腰間滑落。
“陸晚檸?“他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輕顫。
床上的女人雙頰酡紅,睫毛上還掛著淚珠,黑色長發(fā)凌亂地鋪散在深灰色床單上,像一幅被雨水打濕的水墨畫。她身上穿著淡藍色的襯衫,最上面的兩顆紐扣不知何時崩開,露出白皙的頸線。
霍之行僵在原地,喉結(jié)不自覺地滾動。他從未讓任何人踏入過這間臥室,更別說躺在他的床上......
“霍之行?是不是你?“陸晚檸突然睜開眼,聲音帶著醉意和哭腔,“連你也要來看我笑話?“
她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卻因為醉酒而跌回床上。霍之行下意識上前兩步,又在距離床沿半米處硬生生剎住腳步。他轉(zhuǎn)身從衣柜里隨便抓起睡袍套上,帶子慵懶的系了個結(jié)。
“你喝酒了。“他聲音發(fā)緊,“我去給你倒杯水。“
“不要!“陸晚檸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你告訴我,為什么就我這么倒霉?“
她的眼淚突然決堤,順著泛紅的臉頰滾落。霍之行僵在原地,感受到她指尖傳來的不正常熱度。那些眼淚砸在他的手背上,燙得驚人。
“我父親在我出生一個月就拋棄了我們......“她抽噎著,姐姐又遇到家暴渣男......我在醫(yī)院勤勤懇懇工作四年,年年評分都是第一,卻被不公平對待,上司猥瑣潛規(guī)則不成還倒打一耙,院長不分青紅皂白停我的職.....“
“我到底做錯了什么?我不愿意結(jié)婚,我礙著誰了?為什么被全世界人嘲笑謾罵?”她越哭越情緒激動。
霍之行沉默地聽著,眉頭越皺越緊。當聽到在醫(yī)院王平志對她的所作所為時,他的指節(jié)發(fā)出輕微的聲響。他輕輕掰開陸晚檸的手指,轉(zhuǎn)身去了客廳。
回來時,陸晚檸已經(jīng)把自己蜷縮成小小一團,像只受傷的幼獸。霍之行猶豫片刻,最終在床沿坐下,將水杯遞到她嘴邊。
“喝點水。“他的聲音比平時柔和許多。
陸晚檸按著他的手腕,喝了幾口,溫水順著嘴角滑落,在襯衫領(lǐng)口洇開深色的痕跡。
“你知道嗎......“陸晚檸突然抬頭,濕潤的眼睛直直望進他眼底,“我討厭男人,這世界上男的就沒一個好東西。“
霍之行輕笑,嘴角微微上揚:“你罵人,別帶上我,喝醉酒跑我床上來。還說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你還是好的!有那么一丟丟好!“陸晚檸用手比劃著,說著醉話。
霍之行苦笑一下,看著她有幾分滑稽,幾分可愛。他輕輕扶著她躺好,起身去浴室擰了條熱毛巾。回來時,陸晚檸已經(jīng)半閉著眼睛,睫毛在燈光下投下細密的陰影。
三十二歲的女人,皮膚像二十出頭般細膩,酒精染紅的臉頰像是抹了胭脂。霍之行怔怔地看了一會兒,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心臟不受控制的跳了幾下。
“別動。“他低聲說,用毛巾輕輕擦拭她哭花的臉。
陸晚檸乖順地閉上眼,任由他動作。霍之行的手很穩(wěn),動作很輕。當毛巾擦過她微張的唇瓣時,他的呼吸明顯滯了一瞬。
“霍之行......“她突然輕聲喚他。
“嗯?“
“你為什么......總是幫我?“
這個問題讓霍之行手上的動作頓住了。他垂眸看著這個闖入他世界的女人,胸口泛起一種陌生的酸脹感。
“是啊,為什么?他明明最討厭別人碰他的東西,更別說讓一個醉醺醺的女人躺在他的床上。可現(xiàn)在,他居然在親手給她擦臉。”
“睡吧。“他最終只是輕聲說,替她掖好被角。
陸晚檸的呼吸漸漸平穩(wěn)。霍之行站在床邊,靜靜注視著她沉睡的側(cè)顏。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來,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突然有幾分心疼。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在即將觸碰到她臉頰時又猛地收回。
這個動作驚醒了他自己。霍之行快步走出臥室,輕輕帶上門。他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點燃一支煙,卻只是任它在指間慢慢燃盡。
夜風吹散煙霧,也吹不散他心頭那股陌生的躁動。他想起剛才陸晚檸眼淚的溫度,想起她無意識拽住他衣角的樣子,想起她問“為什么總幫我?“時眼中的迷茫。
煙灰缸里已經(jīng)積了三四個煙頭時,霍之行掐滅最后一支煙,輕手輕腳地回到臥室。陸晚檸還在熟睡,被子被踢開一角。他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重新幫她蓋好。
就在這時,陸晚檸突然翻了個身,手臂無意識地搭上他的腰。霍之行渾身一僵,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她的臉貼在他的腿上,溫熱的呼吸透過單薄的布料灼燒著他的皮膚。
他應(yīng)該推開她的。可鬼使神差地,他的手懸在半空,最終只是輕輕落在她的發(fā)頂。發(fā)絲柔軟得像絲綢,帶著淡淡的洗發(fā)水香氣。這一刻,霍之行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
他可能,已經(jīng)無法再把她當作一個偶然闖入的陌生人了。
窗外,月光靜靜地流淌。霍之行小心翼翼地挪出身體,從衣柜里取了條毯子,轉(zhuǎn)身走向次臥。臨關(guān)門時,他又回頭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身影,胸口那種陌生的悸動再次襲來。
這一夜,向來作息規(guī)律的霍之行,罕見地失眠了。